四周無人,隻有漫天的星空,站在這個位置,也能俯瞰到不遠處老城區的夜景,猶如一條銀線。


    可現在東城已經進入了冬季,在山上氣溫更低。


    她有些冷,又被嚴均成裹著迴了車上。


    他沒有在駕駛座,她也沒在副駕駛座,他嫌棄隔著中控台,沒辦法靠她太近。


    兩人在後座,他幫她脫了鞋子。


    剛才她在試鞋子的時候,他有看到她腳後跟的痕跡。


    他的手掌寬大也溫熱,他彎腰,托著她的腳,本來車內光線就昏暗,她隻能看到他的頭發。


    氣溫太低,她的腳有些冰涼。


    這也不奇怪,每到寒冷的季節,她幾乎要到第二天清晨腳才會睡暖和。


    “這裏——怎麽迴事。”


    他的指腹輕輕撫著她的腳後跟,帶起一陣酥麻。


    她感覺有些癢,瑟縮一下,他卻不容許她退開,竟然用力攥住了她的腳背。


    “怎麽弄的。”他語氣如此的平靜。


    “很多人都有。”她強忍著,“有些好看的單鞋、高跟鞋都磨腳,時間長了,腳後跟就有了痕跡。”


    他不再詢問。


    稍稍使力,卻很有技巧,揉了揉,好似是要將那經年累月的磨痕都揉開。


    一如他想將她這些年來所有的經曆全都抹開。


    鄭晚知道拗不過他,也漸漸習慣。車內一片沉默,她想開口說些什麽,他們似乎觸碰到了話題禁區的邊緣。


    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青澀的學生,穿的也都是運動鞋帆布鞋,在她穿高跟鞋的那些年裏,她身邊是別人。


    突然。


    她低頭,還沒反應過來。他略粗糲的指腹已經攀附上來。


    四季在更迭。


    花園裏的花卻不受氣溫影響,吐蕊綻放。


    鄭晚伸手,怕了也慌了,忙想去捉他的手,卻隻能抓住他短短的頭發。


    她也記起,他也有過極少年氣的時候。


    為了嚇她,他會在騎單車……


    時,突然放手,或者從高高的坡上衝下去,她沒辦法,隻能緊緊地抱著他。


    可是,他沒有一次讓她摔跤。


    ……


    鄭思韻迴到家的時候,正好十點鍾。


    她知道媽媽還沒睡,也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熱牛奶。


    見媽媽站在陽台上,她邊喝牛奶邊走過去,歪著頭,奇怪地問,“怎麽這個時候洗衣服?”


    鄭晚正在晾曬她的裙子。


    她沒迴頭,仿佛在認真地拉扯裙子洗過之後的褶皺,聲音低弱地迴:“順手就洗了,反正也沒事。”


    鄭思韻不知道媽媽的窘迫。


    這個事情太小太輕微,她很快地就忘記。


    陽台的窗是開著的,掛在一旁的裙子被風吹起,如蝴蝶翩飛。


    -


    隔天,三中沒有晚自習。


    鄭晚也就跟嚴均成約了時間見麵。她忙,沒時間去學校接女兒再赴宴。


    嚴均成不願意她操心,跟她商量後,派了司機去接鄭思韻,這樣她也好放心。


    鄭晚答應,將車牌號發給了女兒。


    下午下課鈴響了,同學們都在商量著要去哪裏玩,他們初三雖然比不上高三那般課業繁重,可下學期就中考,學校對他們也抓得嚴格,隻有星期五跟星期六不用上晚自習,即便隻有晚上幾個小時,也足夠他們鬆口氣。


    鄭思韻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陌生又有點緊張。


    她上輩子還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她在想,要怎麽樣表現呢?


    如果隻有幾歲,還能理所當然的賣萌,可現在她都十幾歲了。


    等等?


    她該怎麽稱唿媽媽的男友?


    哦應該是叔叔。


    她猜對方應該會給她準備一份禮物。她猜應該是一雙運動鞋。


    那雙鞋子還是她媽媽挑的。


    她覺得自己應該擺正位置,她不是作為媽媽的女兒被那位叔叔選擇喜歡或者不喜歡,她管他喜不喜歡她這個——對,人們口中的拖油瓶!


    應該是她作為媽媽的女兒、媽媽的親屬,去考察那位叔叔夠不夠格當媽媽的男友才對。


    鄭思韻找到了久違的振奮感。


    她背著書包昂頭走出學校,四處張望。


    最後看到了媽媽說的那輛車,車牌號也對。


    媽媽說,是那位叔叔的司機來接她。


    嗯……從那款腕表就能看出,媽媽的新男友、舊初戀現在混得很好。


    不過這也不能代表什麽,無論他多有錢有勢,隻要他對媽媽不好,她也不會認同他。


    鄭思韻走過去。


    嚴均成的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到她。


    他笑了一下,也不需要再比對照片,他就認出了這位是鄭小姐的女兒。


    他推開車門下車,等候在一旁,為這位未來的嚴家大小姐開門。


    鄭思韻走近了,才看清楚司機的臉。她怔忡,愣在原地,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見過這個人,在上輩子。


    隻不過他現在看起來比上輩子要年輕一些。


    那時候,季方禮跟她攤牌,她不能接受,過去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恨不能為了她與整個季家與他的父親對抗的人,轉頭卻一臉歉意地告訴她,他不愛她,他隻把她當妹妹。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連什麽時候下雨都不知道。


    直到一輛車停在街邊。


    司機下車,遞給了她一把黑色的長柄傘。


    她不解又茫然地看著他。


    他微微側頭,“是我們老板送你的傘。”


    這把傘很大很結實,足可以遮擋住一切暴風雨。


    車窗緩緩關上,她來不及去窺探打量,隻透過那一條縫,隱約看到坐在車內裏的人似乎是位老者。


    黑發中夾雜著數半銀絲。


    “思韻小姐?”司機見鄭思韻在出神發呆,他上前一步,試探著喊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該怎樣稱唿。


    鄭小姐這樣的稱唿不適合用在一個十五歲的小女生身上。


    鄭思韻這才迴過神來,她站在風中,目光頓了頓,突然仰頭,麵朝天空。


    傘。那把傘。


    原來不是偶然,不是偶遇。


    那位究竟是誰?!


    第29章


    見麵的餐廳定在鄭晚工作的美容院附近。


    不算多麽高檔,但勝在溫馨。


    這是一家偏向親子類的餐廳,口味都會照顧小朋友。在司機去接鄭思韻的時候,嚴均成跟鄭晚已經到了包廂。


    點菜的任務自然落在了鄭晚身上。


    她攥著鉛筆,眉頭輕蹙,目光從菜單上流連。嚴均成坐在她旁邊的座位,在她身旁,似乎時間也過得這樣的緩慢。


    “一二三四……”


    鄭晚自言自語地數著,“五個菜一個湯,差不多夠了吧?”


    “你看看,有沒有你想吃的菜?”她將那薄薄的一張菜單紙往他手邊一推。


    嚴均成目光一掃,“都可以。”


    鄭晚拉長音調,“你對吃的好像都不挑,什麽都可以。那,你要喝酒嗎?”


    “不了。”


    嚴均成並非滴酒不沾,哪怕他厭煩應酬,可有些場合他也得去,去了也得喝酒。


    平日裏,他都盡量不碰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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