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薇與德川加糠過了怒江,一路往北,在連綿煙雨中且行且看,觀賞中原風光,同時留心打探此行刺殺目標的消息。


    不知不覺間,他二人已出了公子羽的勢力範圍,進入了秦家的大秦國勢力範圍之內,離開那江南小鎮,也有數百裏之遙了。


    黃昏時分雨霽雲收,天色漸漸放晴,夕陽透過薄雲綻放出金黃中帶點血紅的光芒,給這初夏時節已披上層層綠衣的大地添上幾分羞顏。


    水木薇見天色已晚,提議找客棧投宿。兩人正好是沿官道一路行來,前方不遠處,便有一個小到了極點的鎮子。


    兩人走近那鎮前一看,隻見低矮殘舊的土城牆上,掛著一塊標示此鎮鎮名的牌匾,上書兩個大字:“土城”。


    德川加糠透過那用黃土堆起來的土城城門望向鎮內,隻見鎮子裏邊多是黃泥坯子爛瓦房,不由苦笑一聲,道:“師妹,這小鎮倒也誠實,名實相符,果真全是由土堆起來的。看來我們今晚隻能在這破爛小鎮投宿了……”


    水木薇點了點頭,道:“沒關係,有片瓦遮頭,也比露宿野外要好。”


    當下兩人走進鎮內,隻見鎮內那黃泥道上處處泥濘,街道上人煙稀少,看上去荒涼得很。


    為免弄汙鞋子,兩人隻得揀那幹處施展輕功跳著走,這次倒沒怎麽驚世駭俗,蓋因街上行人太少,無世可驚,無俗可駭。


    鎮上隻有一間客棧,德川加糠和水木薇入鄉隨俗,隻得到那看上去相當破敗的客棧中開了兩間上房。


    ※※※※


    “這裏就是當年我初遇甄洛的小鎮了!”在德川加糠與水木薇剛住進客棧之後,三少與宋清等四女從鎮子另一頭進了這小鎮之中。“說起來,那一年我從頭到尾就會一招遮天手,沒想到正是憑遮天手救了洛兒,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三少正自得意洋洋,卻被華蓉當頭一盆冷水潑下:“甄洛是公子羽派來勾引你的,你那英雄救美,也不過是中了公子羽的苦肉計。”


    三少嘿嘿一笑,道:“可是洛兒後來卻為我背叛了公子羽,足見本少爺的英雄形象還是挺討女孩子喜歡的。嗯,這鎮上隻有一間客棧,現在天色已晚,我們便去投宿吧。”


    三少帶著四女進了那鎮上唯一的一間客棧,客棧掌櫃的見五個人走進門來,以為來了一筆大生意,忙點頭哈腰地走上前去伺候。


    誰知一問之下,三少卻說隻要一間上房,那掌櫃頓時變臉,道:“上房沒有了。本店僅有的兩間上房,剛才已經被兩位客官訂下了。”


    三少嗬嗬一笑,掏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子,往櫃台上一拍,道:“兩個人為什麽要住兩間上房?給少爺我騰出一間房來!”


    那掌櫃見錢眼開,又換了臉色,點頭哈腰地笑道:“是是是,小人這就去辦。”


    待那掌櫃上樓之後,三少與四女在客棧廳中尋了張桌子坐下,待掌櫃的騰房。


    過了一陣,那掌櫃灰頭土臉地下來了,弓著腰走到三少等人身旁,苦著臉道:“這位公子,那兩個客人不願騰出房來。”


    三少問道:“那兩人是一路的嗎?”


    掌櫃點頭道:“是一路的。”


    三少道:“既然是一路的,為什麽不能在一間房內擠一擠?你看我們五個人都打算擠一間房了,他們才兩個人,能比我們更困難?娘的,貪汙和浪費是最大的犯罪,你再去,一定要讓他們給少爺我騰出一間房來!”


    那掌櫃的苦笑道:“可是那兩位客官是一男一女,說什麽男女有別……”


    “你說什麽?男女有別?”三少冷笑一聲,道:“少爺我可是帶著四個女人,都能住一間房了,我都沒說什麽男女有別,他們有什麽資格說?”


    宋清在旁勸道:“算了阿仁,我們也不是一定要住上房,隨便開間房算了,省得麻煩。”


    三少搖了搖頭,道:“那可不行,這客棧本就破敗,要是開間普通房間,哪能住人?掌櫃的,你再去跟他們說說,如果還不願意,哼哼……少爺我親自去和他們說!”


    那掌櫃的一臉為難之色,三少見狀又拍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子,這次他用上了真力,將銀子完全拍進了桌麵之中。


    掌櫃一看三少這份掌力,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忙不迭地跑上樓去了。


    又過了一陣之後,那掌櫃的再次迴來了,這次他臉上多了一個通紅的掌印,眼中泛著委屈的淚光。


    “公子……小人,小人被打了。”掌櫃的帶著哭腔道:“那男的兇得很,小人語氣剛硬了一點,他就一耳光扇了過來……”


    三少道:“你就不知道打迴去嗎?”


    掌櫃的哭道:“可是他打過之後,又賞了小人五十兩銀子……他還說,如果公子您想要上房的話,自己去和他說話。”


    三少頓時直翻白眼,冷笑道:“哦?有人想跟少爺我鬥富了是吧?行,少爺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麽囂張!掌櫃的,帶路,少爺我親自去跟他說說!”


    掌櫃點了點頭,剛準備帶三少去見那兩個客人,便聽一個冷冰冰,陰森森,語調**,口音極度不準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必了,我也想看看,究竟是誰這麽霸道,非要我們騰出一間房來。”


    三少等人循聲望去,隻見樓梯上一男一女正緩緩走了下來。


    那男子著一身月白色長袍,作遊俠打扮,背上背著兩把刀。那女子一身黑裙,黑紗蒙麵,未結髻,一頭烏黑順直的長垂於肩頭。


    這二人正是德川加糠和水木薇。


    三少隻稍瞥了德川加糠一眼,便把目光轉移到水木薇身上。三少目光何等毒辣?盡管水木薇黑紗蒙麵,三少依然可從她的眉眼身段中看出,此女子不但長相不俗,且身懷相當厲害的武功。


    上美女,尤其是武功好的美女,向來是三少最樂意幹的事。當下三少麵露一絲憧憬的笑意,心裏已在幻想如何扯下眼前這黑裙美女的麵紗,剝下她的衣裙了。


    德川加糠和水木薇一見到三少等人,眼神中頓時閃過一抹異色,不過旋即恢複了正常。


    他二人從樓梯上走下,走到三少麵前,德川加糠先是打量了一番三少身旁的四位女子,接著將目光落到了三少身上。


    當然,德川加糠是沒辦法看到宋清等四女的真麵目的。


    四女一路行來,在外時從來都是以白紗蒙麵,否則以她們的仙姿玉容,到了人煙密集的地方,非得造成交通堵塞,甚至釀成慘劇不可。


    德川加糠麵無表情地看著三少,卻現三少並未看自己。順著三少的目光看去,德川加糠心中了然,頓時一股無名火自心頭竄起。


    德川加糠其人城府極深,智慧也高,但他唯一的弱點便是身旁的小師妹。


    他與水木薇同門學藝十數載,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心裏早把水木薇當成了自己一生的伴侶,怎能容別的男人以目光猥褻?


    德川加糠橫移一步,擋在水木薇身前,隔斷了三少的視線,語帶慍怒地道:“你是什麽人?憑什麽讓我們給你們讓出一間房?”


    三少微微一笑,看著德川加糠道:“從口音聽來,你不是中原人,但是你的長相又和中原人一模一樣。你是東邊海島上的人?”


    德川加糠道:“我們的來曆與你無關。”


    三少搖了搖頭,道:“當然與我有關了。說,你們來中原有什麽目的?”


    德川加糠心惱三少對水木薇無禮,平時的城府和心計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質問不成反被質問,他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卻又不知如何應答。


    三少神情一凜,冷笑道:“聽不懂中原話嗎?好,那我便用你們島國的語言來問你一次!”


    宋清奇道:“咦,怎地你會日語嗎?”


    三少微微一笑,道:“當然,我小時候可是看過許多抗日電影的!聽好了,八格牙魯!你地,日本人的幹活?你地,來中原做什麽地幹活?”


    宋清忍不住笑了起來,華蓉、憐舟羅兒、秦霓兒雖然不明白三少說的什麽意思,但是聽他說得有趣,也不由都笑了起來。


    一時間,四女笑成一團,三少看了四女一眼,道:“嚴肅點,嚴肅點!現在正在拷問島國細作呢!”


    “這位公子誤會了。”水木薇從德川加糠身後閃了出來,走到德川加糠身旁,細聲細氣地道:“我兄妹二人雖然來自大日國,可是我們從小就仰慕中土文化和風情,這次有機會來到中土,實是借此機會遊曆一番,增長見識的,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目的。更不是如公子所言,是島國的細作。”


    三少一見水木薇,頓時又變了臉色,那副情聖專用的迷人笑臉又出現在他臉上。


    他微笑著,看著水木薇,問道:“哦?姑娘仰慕中土文化風情?那這樣如何,姑娘以後就不要迴大日國了,就加入我中土國籍如何?”


    水木薇笑道:“這下是我們兄妹二人自小渴求的事。隻是我們雖然心慕中原,可是中原人卻把我們當作異類,並不易接納我等,公子如何讓我們加入中土國籍?”


    三少拍手笑道:“妙啊妙啊,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是致力於中日友好的和平人士,更難得是對中原有歸屬感。嗯,這下就好辦了,本少爺呢,給你們辦個戶籍那是易如反掌的,就算給你們開兩個京城戶籍,也是手到拿來。像姑娘你,說著一口流利的中原話,誰會知道你不是中原人?你哥哥就難辦一點了,長得醜不說,說話也是怪聲怪氣,一聽就不是我中原人。就算我給他開了戶籍,百姓們也不見得會接納他。嗯,這樣吧,姑娘,你讓你哥哥先迴大日,你呢,就留下來。等你哥哥把中土話說順溜了,再來也不遲嘛!”


    三少目光毒辣到了極點,他早看出德川加糠和水木薇並非兄妹。既然不是兄妹,現在卻又裝成兄妹來騙他,那定是有特別目的了。加上秦逍遙曾告訴他,公子羽很是籠絡了一批大日國的高手,三少在斷定德川加糠是大日人之後,心中早已有了警覺。


    而德川加糠聽三少對他語帶諷刺,而且每句話的意思都是要趕他走,留下水木薇,對三少的用心已是十分了然。雖然恨得牙直癢癢,但是德川加糠到底還不是魯莽之輩,沒有當場翻臉,且看水木薇如何應答。


    水木薇語帶猶豫地道:“小女子與哥哥同來中原,若是讓哥哥一個人返迴大日,小女子心中卻是不安,如何能安心留在中原?公子,您既然神通廣大,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哥哥也順利地留在中原?”


    三少故作為難,猶豫著道:“這個……我盡力而為吧!隻是你那兄長,好像對我不甚友好……”


    水木薇看了德川加糠一眼,德川加糠咬了咬牙,對三少一揖到地,**地道:“方才有失禮之處,望公子見諒。在下與妹妹可為公子騰出一間上房來,公子好生安歇。”


    三少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本少爺就卻之不恭了。對了,聊了這麽久,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本少爺姓李,名鋼,江南人士。”


    出門在外,三少為免麻煩,便又用迴了前世的姓名。


    水木薇道:“李公子有禮了。小女子叫水木薇,哥哥叫水木川,請公子多多指教。”


    三少點了點頭,道:“指教不敢當,既然通了姓名,就是朋友了。嗯,你們快請坐,還沒用過晚飯吧?本公子請你們。小二,來給本公子說說,你們這店裏都有什麽招牌菜啊……”


    ※※※※


    吃過了晚飯,三少帶著四女迴到了德川加糠讓出來的房間,德川加糠則和水木薇進了斜對麵的那間上房。


    關好門窗之後,三少將四女召集到**,一臉嚴肅地說:“那兩個小日本有問題。”


    宋清點了點頭,道:“的確有問題。晚飯的時候,雖然東扯西拉說了很多,可是他們從頭至尾都沒問過我們的來曆,連我們的來曆都沒問,憑什麽相信你能給他們辦戶籍?”


    華蓉道:“他們明顯不是兄妹,卻要冒充兄妹,對我們的來曆也不多問一個字,水木川更是前踞後恭,但那恭敬卻相當勉強,這說明他們很有可能早就知道我們的身份。”


    三少點頭道:“老頭子說公子羽手下有許多大日國的高手,我看那水木川一身刀氣兇狠霸道,盡管已經盡力收斂,可是他那充滿血腥死亡氣息的刀氣卻還是無法完全掩飾。他身上的刀氣,與我二哥的刀氣極為相似,應該也是走霸道一途。而那水木薇,氣息輕靈陰柔,卻透著絲絲死氣。他們二人定是殺人無數之人,否則身上不會有那麽濃烈的死氣!所以,我認為他們兩個很有可能是公子羽派來對付我的刺客!”


    秦霓兒笑道:“刺客又怎樣?難道他們還能殺了我們不成?阿仁,既如此,我們幹脆先下手為強,把他們宰了算了,省得多些麻煩。”


    三少搖了搖頭,道:“不可!我向來不濫殺無辜,萬一他們隻是在大日國殺人太多,給全國通緝的要犯,被逼無路之下,不得不到中原,其實並未與公子羽勾結,我們這就殺了他們,豈不是太草菅人命了?”


    華蓉橫了三少一眼,道:“我看哪,你是舍不得殺了那個水木薇吧?雖然見不著真麵目,可是從眉眼兒身段看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三少頓時大唿道:“蓉兒知我心也!嘿嘿,而且我殺人一直都有原則的,女人小孩絕對不殺。做為一個成功的**賊,這憐香惜玉是必備的品質。否則花兒全給殺了,我還采些什麽?”


    四女頓時同時不屑地切了一聲,齊給了三少一個鄙視的眼神。


    ※※※※


    水木薇的房間裏,德川加糠坐在桌前,連灌兩壺涼茶,方壓下了心中的火氣。


    水木薇坐在他對麵,靜靜地看著他,待見德川加糠已經漸漸恢複平靜之後,才慢慢說道:“師兄,小不忍則亂大謀。”


    德川加糠點了點頭,憤憤地道:“我知道!隻是,隻是那秦仁說話也太過份了!我大日帝國有的是英雄好漢,可以為自己的國家和君主奉獻生命,又怎會對中原有甚歸屬感?”


    水木薇靜靜地道:“師兄是在怪薇子?是薇子說仰慕中原,秦仁才順著話頭說下來的。”


    “我沒怪你。”德川加糠悶聲道:“那秦仁著實可惡,他竟敢用那樣的眼神……用那種不加掩飾的猥褻眼神看你,我必殺他而後快!”


    水木薇道:“要殺就要現在下手,秦仁可能已經對我們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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