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媽媽悄悄打量兩位主子的臉色,心內高看了齊悅瓷一眼。


    自打八夫人進門,明麵上對老太太的孝順大家都看在眼裏,老太太是一點錯挑不出來。原以為老太太托病將一攤子家事直接推給她,故意不從旁指點,會把她難住轉而再來求老太太幫忙,誰知她上手倒是快……


    這才多久,居然已經開始動老太太的人了。


    誰不知姚孫貴掌管的采買是整個府裏油水最多的地方,八夫人輕輕巧巧一句話,便要從中分一部分出去。何況這才是個開頭,長此以往,姚孫貴很快得被架空了,架空了姚孫貴就相當於架空了老太太。


    而且,她簡直是毫無懼怕。


    麵上恭敬,但老太太的提議,她一口就拒了,毫無商量的餘地,也難怪老太太背地裏生氣。


    “哦?那倒是可惜了的……”老太太倚著蔥綠團花靠背歎氣,一派惋惜之態,其實恨得牙根發癢。


    她十六歲嫁到國公府,除了頭幾年老太爺不信任而受點委屈之外,幾乎凡事順利。邵槿繼承爵位後,雖不是她親生的,待她還不錯,內院的事也願意全部交給她打理,極少插手。


    可是,從齊悅瓷進門那天開始,她便感覺諸事不順。


    齊悅瓷抿嘴而笑,態度親熱有加:“老太太放心,媳婦一定好生相看,包姚孫貴兩口子滿意。”


    老太太嗬嗬而笑,沒再多說什麽,打發她自去忙。


    飯後,在小抱廈理事,媳婦們挨個迴話,無非是些尋常家務瑣事。方孝推薦的張輝也來了,是個頗為魁梧的壯漢,但言語清楚明白,思維敏捷。齊悅瓷很滿意,好生交代了他一番,打發他迴去。


    眼看著日頭漸漸升高,午飯時辰將至。齊悅瓷才想迴屋歇歇,卻有二門上的孫媽媽來迴話。


    她不由得詫異,這個點了,難不成有人來訪?


    忙傳了孫媽媽進去,隻聽她迴道:“大門上的小廝說外麵有個車夫趕著一輛翠幄青釉車,在門外求見夫人,說是……是夫人娘家的五姑奶奶……小廝們不知內裏。不敢貿然請進來,來求夫人示下。”


    五姑奶奶?齊懷玉?


    齊悅瓷一驚,前傾身子急問道:“你確定他們說得是我娘家的五姑奶奶?”


    現在是三月底,她掐指一算……齊懷玉的身子大概有八個月了,怎麽可能這個時候挺著大肚子出門?常夫人肯放,常公子不擔心?還隻帶了幾個人來見她,又是因為什麽,不會出了什麽事兒吧?


    “畫枕。你趕緊出去瞧瞧,果然是五姑奶奶,直接引到我們院裏去。”她不及多想。連聲吩咐道。


    畫枕還沒來得及出門,又被她喚住了:“備個軟轎一起去……”八個月的身孕,從二門口走到她的聽荷居,隻怕不是件易事。


    她自己匆匆迴屋,也沒心思梳洗更衣,叫了芳樹來問:“這幾日,咱們自己府裏沒送什麽消息來嗎?”齊家若有大事,一定會有人送信來,她不可能不知道。


    “沒有……”芳樹微怔,“明兒才是放榜的日子。”


    這麽說。應該和齊家沒關係……齊悅瓷眉心緊蹙,緩緩坐於炕上:“五姑奶奶來了。”


    齊懷玉的脾氣她清楚,即使與她交好,可骨子裏是個清高驕傲之人,如果不是發生了大事,不會突然來找她。若說是尋常拜訪的話。必會先送了拜帖來,擇定日子,更不可能輕騎簡從隻帶了幾個下人……


    芳樹也唬了一跳:“五姑奶奶?她不是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嗎?”


    古人醫療條件差,女人生孩子好比去鬼門關上走了一圈,是以大戶人家的太太奶奶懷孕後不大走動,隻在家裏小心翼翼養胎。常家在京裏隻是中下等人家,可大規矩上不會差太遠,萬沒有由個大肚子的孕婦出門奔波的理。


    齊悅瓷點點頭,揮手道:“你代我去迎一迎。”


    芳樹前腳才出門,後腳吳慶鵬家的就來了,神色著急得很。


    晴雲隻得讓她略等等,自己進屋替她迴一聲,照規矩,齊悅瓷是不在聽荷居接見這些管事媳婦們的,而且已經過了理事的時辰。


    “她來作什麽,不是早上才迴了話嗎?傳……”齊悅瓷便有幾分煩躁。


    吳慶鵬家的慌忙進屋,行了禮低頭解釋道:“夫人,五夫人、杏姨娘和七夫人吵起來了。”她聲音顫抖。


    齊悅瓷麵上猛地一頓,吃了口茶才淡淡問道:“什麽事兒?興許是兩位夫人開玩笑鬧著玩呢,你們就當件正經事來迴,叫外人看了不是笑話咱們國公府尊卑長幼不分嗎?”


    她話裏一個字沒提杏姨娘,卻句句點到她。


    杏姨娘是五爺的妾室,隻因當年五夫人連生了兩個女兒,接著一直不曾再有孕,五爺就被人攛掇著不知從哪兒弄了她迴來,寵幸至極。她也爭氣,一舉得子,就是二房排行第四的洪四爺,今年剛好十歲整。


    五爺不喜五夫人,索性讓杏姨娘自己養著洪四爺。


    “……是,夫人教訓的是。”吳慶鵬家的滿腹委屈,卻也明白方才自己的話說急了,不夠婉轉,忙改了口氣道:“杏姨娘說她早上叫小丫頭給了小廚房八百大錢,命他們做一個野雞崽子湯給洪四爺補身子。


    半個時辰前去小廚房取,可小廚房的人說被七夫人拿走了……杏姨娘……就去七夫人那裏問一聲。不知怎麽……兩位都生了氣,後來五夫人知道了,也趕去……”有了前麵的教訓,她沒敢把實際情形說得太詳細。


    主子們可以吵可以打,做下人的卻不能信口胡說,得幫著圓過去。


    齊悅瓷氣結,怔怔無語。


    七夫人之貪財闔府無人不知,據說她嫌小廚房的菜做得不夠好,又不願自己加錢讓他們另做。於是,飯前總愛往小廚房走一遭,有時要這個要那個……小廚房的人再不滿,也不可能當麵頂撞她或者和她算銀錢,隻好自己認虧。


    想來今兒在小廚房看到杏姨娘要的湯,順便帶走了……杏姨娘亦是被五爺寵得上了天的,自家五夫人都不怕,當然咽不下七夫人這口氣了。


    接下來的事,她想想就明白了。


    七夫人擺明了不把杏姨娘放在眼裏,五夫人本該高興的,可是事情牽涉到洪四爺,她這個做嫡母的不能不聞不問。況且她隻是為人懦弱了點,心眼不小,表麵去勸和,實際上火上澆油、借刀殺人等等皆有可能。


    堂堂國公府的夫人,怎麽竟一個個這等德性,齊悅瓷對國公府上一輩看人的眼光表示懷疑。


    吳慶鵬家的把頭低到胸前,她來迴報,實在是迫於無奈。七夫人能說會道,杏姨娘潑辣厲害,五夫人性子軟但會煽風點火……由她們在那鬧,迴頭真鬧出什麽事來,又得怪她們下人沒及時勸開。


    可她們算什麽東西,敢和幾位主子講道理?


    齊悅瓷深深吸了幾口氣,沉聲道:“你們別管,由她們去,什麽時候冷靜了再來迴我。”


    她亦是火了,這麽一大家子人,早該分家了,天天住在一處用在一處,少不了磕磕碰碰。遇到知書達理的還罷了,偏偏全是些不肯吃一點點虧的,不吵才怪了。她是妯娌,又是最小的,即使當著家,也沒必要管到嫂子們頭上去,誰愛折騰折騰去!


    吳慶鵬家的呆了呆,以為她是一時氣急之下的話。


    簾外卻響起一大串腳步聲,接著聽到一道溫和的嗓音喊道:“五姑奶奶來了……”


    她還詫異著誰是五姑奶奶,卻見齊悅瓷站了起來,望著她的黑眸幽深冰冷駭人:“難道我的話不管用了?”


    吳慶鵬家的渾身一激靈,慌不迭應是,急急退了出去。迎麵撞見畫枕和另一個陌生丫鬟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大肚子的年輕婦人往這邊走,年輕婦人她也不認識。


    晴雲打起簾子,齊悅瓷快步迎上:“五姐姐……沒親自去迎姐姐,怠慢了。”


    齊懷玉瞟了一旁管事媳婦打扮的吳慶鵬家的一眼,知道她被家事耽擱住了,勉強堆上笑道:“瞧妹妹說得,咱們姊妹還客氣這些?我冒冒失失過來,說對不起才是該的……”


    幾人攜手進屋。


    吳慶鵬家的這才知道是齊悅瓷娘家的姊妹,暗悔自己不該這時候跑來,夫人必是覺得自己害得她在姊妹麵前出醜,心下不快。


    她惴惴不安地去了。


    迴到七夫人院裏,當即被眼前的景象嚇了個半死。杏姨娘哭著喊著要撞牆,春衫被撕破了好幾處,發髻淩亂,釵環墮地,幾個丫鬟婆子攔腰將她抱住。七夫人站在幾步開外罵罵咧咧,右臉頰居然被刮了一條半寸來長的血絲,相當唬人,發髻也歪到了一側。


    五夫人在一旁軟語撫慰,勸這個勸那個,可惜沒人理會她。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吳慶鵬家的臉色雪白,一時進退兩難,又沒膽子再走一趟聽荷居。


    且說齊悅瓷姊妹兩個直接到東次間炕上坐下,丫鬟忙著上茶上點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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