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領頭打趣齊悅瓷,又有一堆丫鬟湊趣,倒鬧了齊悅瓷一個大紅臉,心裏嗔怪邵槿多事。可一想到以他那沉默寡言的性子,還能拉下臉來吩咐芳樹這些,可見是心裏有她的,不由得歡喜起來。


    “……國公爺念著你,那是好事,妹妹怕什麽羞,咱們又不是外人?”高氏見她埋首不語,拉了她手笑勸道。


    新婚夫妻之間彼此融洽,那也是人之常情,高氏自己正是這麽過來的,並不是存心取笑她。她隻是有點小小的吃驚,聽婆婆提過英國公在外頭的聲名,是個不苟言笑、性情清冷的,想不到心思居然這麽細。


    不過也難怪他。


    齊家這一輩的小姐裏頭,就數九姑奶奶最出色,模樣好、人品好、學識好,又是個有手腕的。便是放眼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她當真要籠絡住一個男子的心,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英國公年紀又大點,比那些少年才俊自然更懂得疼人了……


    齊悅瓷連耳根子亦是通紅了,扭著帕子嬌嗔道:“嫂子……你再笑話我,我就惱了……”


    她成親日淺,又沒什麽人悉心教導,總以為夫妻間的閨房之事不該叫外人知曉。不然,在人前端不起她當家主母的架子來。


    高氏畢竟比她經得多,還生育了孩子,這些事上要更加放得開。


    聞言笑道:“我是真心實意與你說,你作什麽惱我?”打量齊悅瓷麵上的羞澀比方才好了些,才繼續道:“妹妹是不是問問芳樹,國公爺在家裏好不好?”


    英國公遣了芳樹來看齊悅瓷,待芳樹迴去,必得問她夫人有什麽話說。齊悅瓷倘若礙著自己在場,不好意思問,迴頭興許傷了英國公的體麵,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是以。她故意提點齊悅瓷。


    “芳樹,爺這兩日忙不忙?你們可得用心伺候。”她瞪了高氏一眼,才低低說道。


    芳樹又笑,抿嘴道:“不是我們不盡心。實在是因為自打夫人迴了家後,爺日日歇在外書房……頂多迴內院換件衣裳,左右怎麽樣連我們亦不十分清楚呢。”


    家裏的丫鬟私下全在議論這個事,國公爺為何這樣她們不知,反正對他們夫人是有好無壞的。


    不止高氏吃驚,連齊悅瓷都驚愕不已。


    她怔了怔,才問道:“是不是朝廷有要緊事忙不過來?是我疏忽了……忘了吩咐你們。應該讓綠肥紅瘦跟著貼身伺候的……”


    她不知道在她進門前,邵槿有沒有住外書房的習慣。(.)


    反正,讓邵槿獨自去睡外書房,不論她這個做妻子的在不在家,都是她失職了。


    “聽說是為了前福建巡撫的事……”芳樹的語氣不是很肯定,“淺碧和綠肥紅瘦兩個商議過,由她們倆去外書房照應,可是……沒一刻鍾。就被攆迴來了。據說……爺有公事要辦,叫了幾個清客相公不分日夜在那,不便宜。”


    本來。她和淺碧就不大放心讓綠肥紅瘦去外書房,可既然夫人不在,她們幾個大丫鬟得幫著打點爺日常起居等事,不能叫人笑話她們夫人隻顧著娘家,沒把爺的事安頓好。


    而一向是由綠肥紅瘦貼身伺候爺的,她們不好臨時換了其他丫鬟去,徒惹閑話。


    後來見她倆被打發迴來,還暗自高興了一番。至少爺沒有趁著夫人不在家,就做出什麽荒唐事來,算是對得起她們夫人了。


    齊悅瓷聽得修眉凝蹙。喃喃道:“福建巡撫?”


    邵槿一介武官,這事與他幹係不大吧?


    不過,既是邵槿自己不要人的,那也不屬她失職吧。


    高氏壓低聲音問她:“這幾日恍恍惚惚聽人提福建巡撫遭了事,被押解進京,莫不是真的?”這事已經在京裏鬧得沸沸揚揚了。大家多是有所耳聞,又不確定。


    “似乎不差……若沒有意外的話,估計這幾日就該到京了。”齊悅瓷緩緩撫摸著小指上所戴的翡翠滴珠護甲,神色稍斂。


    畫枕知她們有要緊話要說,便領著眾丫鬟一齊下去,自己與芳樹在外間小聲說話,順便守門。


    福建巡撫姓蘇,與蘇右相家是同宗,已出了五服。


    蘇巡撫是先帝爺時的榜眼出身,從翰林院至今,一路上幾乎平步青雲,卻不知怎麽會和五皇子等攪和到一起,弄出這些大逆不道的事來。


    如果此番不是通政司查實了他的罪證,估計巡撫任滿後,一個三品的京官是跑不了了。


    高氏深深慨歎:“好好的巡撫不做,非要當反賊,死有餘辜!”


    她父親任京官後,似乎與蘇右相有些不睦,連帶著不喜其他蘇家之人。


    齊悅瓷勉強笑道:“罷了,這些事不是咱們能管得,由他們鬧去吧。”隻要蘇巡撫與他們齊家、英國公府沒牽連,她就懶得去搭理。身在京城,這種事十天半月就有,大家俱是見慣不怪了。(.好看的小說)


    “你說得也是……就是,可憐了女眷們,怕是得受牽連。”謀反之罪誅九族,即便聖上願放過他們一馬,少不了一個流放、官賣的結局。


    兩人覺得這話題不好,也就撩開手。


    恰好丫鬟來問擺飯,畫枕進來請示,兩人傳飯來吃。


    飯後,又坐了半個時辰,高氏才告辭離去,芳樹也趕迴國公府了。


    齊悅瓷歪在炕上了無睡意,就叫了畫枕來說閑話。當時有高氏在,她也不好向芳樹問的太仔細,她相信畫枕明白,一定會替她把該問的都問清楚。


    “……昨兒老太太派管媽媽親自去接了葉小姐來家,仍舊住在她以前的院裏,還命針線房趕著給她製兩身春衫。”畫枕一陣不忿,老太太疼愛娘家的侄女兒沒關係,可總得有所顧忌吧。


    葉小姐現在這情形,也虧了英國公府裏老太太最長,不然誰家能容得下她在家一直長住呢?


    時日一久,必有流言蜚語出來。她不在意,她們替她難堪。


    “除了接葉小姐。管媽媽還做了什麽沒有?管媽媽迴來後,老太太心情如何?”齊悅瓷一連串問道。


    葉蕊的事,她還不放在心上,倘若真個是衝著邵槿來的。該發生的遲早會發生,端看邵槿的心意。


    此刻她關心的是葉家那頭的消息。


    畫枕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頓了頓道:“芳樹說,當時她去給老太太送午飯的菜,聽到屋裏傳來陣陣笑聲……老太太應該挺高興,還賞了她一對金琨點珠桃花簪,誇她手腳麻利……”


    對他們聽荷居過去的丫鬟。老太太平日特別和氣,極少有不滿的表現。


    管媽媽從葉府迴來,老太太就那麽開心,莫非是有了“好”消息?


    齊悅瓷靜默不語。


    “還有……”畫枕悄悄打量她氣色,小聲道,“葉小姐給老太太做了一雙鞋。另外有一雙鴉青色緞麵繡石榴花的,是給夫人你的,淺碧代你收下了。繡工很精致……連咱們爺和九爺,人人一雙鞋。”


    這殷勤獻的,有些過了。


    他們夫人隻在認親那日給老太太送過一雙鞋。她倒好,一家子人全做了,不是擺明了與夫人對著幹嗎?何況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給親戚家的成年男子做鞋,傳出去總歸不好聽。


    齊悅瓷不知這是不是老太太示意她的,但她猜測,葉蕊接下來一定會有所行動了。


    她是想法子攔著她呢,或是順其自然?


    邵槿……


    她的臉上,平靜無波,並沒有出現什麽大的變動。半晌淡淡應道:“葉小姐這麽客氣。咱們作主人的更該好好款待她,迴頭尋幾匹上好的宮緞,送給她吧。”


    她終是決定,一切由邵槿自己作主。


    他納妾,她作為正室有決定權,可實際上。留給她轉圜的餘地不大。再者,他們院裏,確實冷清了點,不是葉蕊,還會有別人。


    相比從外麵納個良家子迴來,甚至是頗有身份地位的,她寧願希望是葉蕊。那個女子,心計是有的,美貌也是有的,可惜,手段普通了點,對付她,不用她出手。


    畫枕一驚,訝異道:“夫人……”


    “你不用說了,就這麽定了吧。”齊悅瓷輕輕咬了咬下唇,血色登時褪去,留下淡淡的白。


    ………………


    三月初三,是大比之期。


    微風習習,掠過幾縷輕薄的浮雲,東北角上,有緋色的霞光若隱若現。


    齊悅瓷看著弟弟吃早點,心底升起一絲焦慮,麵上卻帶著溫和的笑容。


    “再喝碗粥?到了裏頭,你想吃也吃不上了。”她親自拿起銀勺,在他的汝窯蔥綠釉碗裏添了大半碗碧粳米粥。


    齊恪純忍不住笑了:“姐姐,我不過去三日,又不是多久,你別擔心了……再說又有鬆清前後服侍,怕什麽。男子漢大丈夫的,這麽點哭不能吃,談什麽建功立業封侯拜相?”


    他誌向不小,惹得丫鬟們相繼而笑。


    齊悅瓷看著他飛快地喝了粥,鼻尖滲出點點細汗,下巴青青的,眼睛明亮有神,嘴角的兩個酒窩依然在那。


    一眨眼,繈褓中的弟弟長大了,該到說親的時候了……等到科考的結果出來,就給他說親。京裏的世家千金們,年紀相仿的倒是不少,就是沒幾個能配得上弟弟的?


    “姐,我走了啊,方大哥還在外院等我呢。”他放下碗筷,丫鬟服侍漱了口。


    齊悅瓷跟著起身,又問畫雲:“東西收拾好了嗎?”


    畫雲忙迴道:“姑奶奶放心,我親自交給鬆清的,讓他拿出去給永爺幫著照看,免得他小子慌了手腳,耽擱公子的正事。”


    昨天下午,齊悅瓷去陌上齋,和畫雲畫屏就著六少爺開的單子細細檢視了兩遍。


    “走吧,我送你到二門口……”


    齊恪純本來不想叫她送,可看她一臉正色,隻得由她去了。


    姐弟二人行到甬道上,遇到齊怋睿和徐氏含笑在那等他們,忙上前行禮。


    “衙門這幾日事多,父親一早出門了,叫我送送十二弟呢。”齊怋睿拍了怕齊恪純的肩膀,笑道:“等到十二弟金榜題名之時,咱們再好生熱鬧熱鬧。”


    他雖這麽說,卻不認為以齊恪純這麽小的年紀,能博得功名。多少學子,到了五六十歲,亦不能考中……才十五歲,除非真有祖宗保佑了。


    齊恪純心知他暗中所想,也不在意,惶恐道:“五哥別取笑我了,我這去,就是為了長點見識而已,哪兒能如五哥所言呢?”


    徐氏便與齊悅瓷笑道:“十二弟真謙虛,去年考中舉人時,可是轟動了京城呢。人人都讚齊家少爺能幹,小小年紀就一舉聞名了……”


    她麵色忽變,猛然咽下了後頭的話,慌亂地看了旁邊的夫君一眼。


    五少爺也算得上京城出名的才子了,可除了考過一個秀才外,後來再未去參加科舉。每每提起此事,他都是一陣不快,徐氏生怕自己方才的話觸動了他。


    果然,齊怋睿眼裏的笑一冷,瞟了徐氏一眼。他是不屑於去追名逐利,成天作那些學究般的文章,有什麽意思?曆史上哪個出名的才子,不是詩詞歌賦寫得好,像那種文章,也就應付應付而已……


    齊悅瓷覺得氣氛不好,忙道:“多謝五哥五嫂相送,時間不早了,讓純兒去吧。”


    幾人送到二門口,齊悅瓷低低囑咐了他幾句,又嚴命鬆清小心服侍,看著他們去得遠了,才與徐氏一同迴來。


    她原想親自送到貢院的,可今兒實在人多,她被人衝撞了事小,影響英國公府的名聲事大。能允她迴來住幾日,已是邵槿格外有心了,她再給他鬧出什麽事來,連她自己都過意不去。


    到翠微居坐了半個時辰,六夫人精神不好,她也就走了。


    剛踏進沐芳閣門口,卻聽二門口的婆子急匆匆追上來。


    畫枕喝道:“嚴嫂子,什麽事兒,怎麽火急火燎的,嚇了夫人一跳……”


    “那個,那個,姑爺……姑爺來了。”她管著二門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頭一次遇到國公爺登門拜訪,焉能不急啊?她想著國公爺過來,必是找九姑奶奶的,沒顧上去六夫人那裏通報,直接奔這裏而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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