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夫人如此是何用意呢?”管媽媽身穿青哆羅呢對襟褂子,拿著象牙梳,利落地給葉老夫人通頭。[.超多好看小說]


    齊悅瓷的做法,連她都是百般費解。


    右側的紗燈斜斜照過來,葉老夫人的雙頰一明一暗,正對紗燈的右臉頰彷佛鍍了一層白玉般的凝脂,細膩光滑,看不出半點老態。


    隻有眼角淡淡的魚尾紋,昭示著她已不再年輕。


    她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道:“你說,這事她原本可以按下去……無聲無息的,為何反是大張旗鼓的呢?要知道……傳出消息來的全是她院裏的人……你看,她焉能連這點壓製下人的本事都沒有?”


    對於齊悅瓷怪異的舉動,連葉老夫人也有幾分摸不透。


    “老太太是指……夫人故意由著事情鬧大,這是為何?這對她有什麽好處……”管媽媽實在是糊塗了。


    “以咱們國公爺的為人,聽說此事後,會是什麽反應?”


    “國公爺?自然不高興了……”


    葉老夫人一手挑起額角的秀發,細細檢查,發現沒有白發,才勉強露出笑容,點頭道:“是啊,不高興,因為誰不高興呢?”


    “當然是……”管媽媽的話隻有半截,因為她猜不準邵槿應該是為紅瘦不高興呢,還是因夫人而不高興。


    如果惱紅瘦行止魯莽……如果怪夫人打發紅瘦……這裏邊,不啻於天差地別。


    照這些日子來的打探,爺對夫人似乎挺滿意,連在老太太跟前都不乏維護之意。但紅瘦服侍他幾年,從無一句喝斥……據說如今成了親,依舊是由紅瘦伺候起居的。夫人的人幾乎不經手。


    葉老夫人喃喃自語:“到底是為誰呢?”


    當初陰差陽錯,邵槿挑了紅瘦綠肥,她是失望至極的。


    這兩個丫頭,雖然不錯,但一胖一瘦,不過中人之姿,在大家族裏,當通房丫頭、侍妾都是不夠格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二人很快一躍而為邵槿跟前的得力大丫鬟,衣食起居皆由她倆照應。[]連院裏的尋常小事。她倆都能替邵槿拿主意,尤其是紅瘦。心思機敏,似乎比綠肥更得邵槿的心意。


    幾年下來,兩人年紀也不小了,可以放出去配人了。


    她暗自思量著,倘若邵槿無意收二人。齊悅瓷進門後,必然會讓她的丫鬟慢慢接手二人的事……結果。恰恰相反。


    她也不知這是他們誰的意思?


    反正,如果邵槿要收紅瘦為通房,她一點不會奇怪。雖然如今聽荷居裏貌美的丫鬟比比皆是,但人呢,多年的情分到底是不一樣的……


    從錦含堂出來,迴聽荷居的路上,邵槿的腳步遠比平時快。步伐也更大。


    五日,短短的五日,他居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到她此刻興許倚在炕桌上做針線,或是與丫鬟們玩笑,或是獨自一個靜靜捧著本書看……不管哪一種。他都急切地想看到她,看到她淺淺的笑渦。


    那種每一想起心裏便禁不住浮上甜蜜的滋味。嘴角忍不住勾起笑的感覺,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


    方才在老太太那裏,老太太可能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不行,這絕對不行。


    他重新板起臉,放緩速度,如常一般的走進院子。


    有小丫頭向他請安,他點點頭繼續往裏走。


    屋裏寂靜清冷,悄無人聲。


    邵槿詫異地到了裏間,各處掃了一圈,沒來由地升起淡淡的失望。


    畫枕與綠肥兩個笑吟吟跟進來,屈膝行禮道:“爺迴來了……”。後麵隨著綠枝晴雲幾個小丫頭,提著熱水等物。


    他眉心微蹙,坐於炕上,並不說話。


    幾人服侍他梳洗一番,又換了家常衣裳,見他麵上不帶笑意,也不敢多逗留,一齊告退。


    邵槿終於低聲問道:“你們夫人呢?”聲音彷佛被什麽壓抑住的低啞,帶著令人愉悅的醇厚氣息。


    “夫人在大小姐那……前些日子大小姐染了風寒,今兒太醫來複診……許是大小姐高興,夫人與她多玩了會兒。”畫枕垂頭掩住唇角的笑意。


    她心裏正奇怪國公爺怎麽也不問問夫人的去處,難道一點都不關心?


    “嗯?大小姐現在如何了,夫人常常過去嗎?”安姐兒染病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也聽說齊悅瓷照料地非常仔細。


    他說著一麵起身,似乎也要過去。


    畫枕忙跟上,給他打起簾子:“這兩日好多了,夫人每天都會去陪大小姐坐坐,不然不放心。”


    邵槿不等她說完,已經出門而去。


    “……母親,我什麽時候可以不吃藥,藥好苦……”


    “咱們安姐兒最乖了,等你好了,咱們就不吃……你不是愛吃玫瑰鹵子嘛,母親那裏還有不少,迴頭都送來給你,好不好?”


    邵槿背著手立在簾外,靜靜聽著屋裏傳來的嬉笑聲,神情詭異。


    一個眉眼清秀的小丫鬟恰好過來,見他站在屋外,嚇了一跳,忙行禮道:“八爺。”八爺來了怎麽不進去,站在門外作甚?


    “你進去看看,夫人在做什麽……沒什麽要緊事的話,請她出來一下。”他緩緩踱到扶手椅上坐下,並沒有進去看看安姐兒的意思。


    小丫鬟心中不滿,卻也不敢多言,撩簾而進。


    不過一會子,齊悅瓷便扶著芳樹出來了,莞爾笑道:“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咱們爺治雪,莫非亦要效仿古人?”


    她在調侃他。


    他的心情刹那之間飛揚起來,濃黑的眉毛舒展開,自然地向她解釋:“安姐兒見了我就怕得哭……她難得高興,何苦再去嚇著她。”


    他的語氣,聽不出愁苦,隻是絲絲無奈。


    “那是她難得見到你。習慣了也就好了……才迴來嗎?一路上累壞了吧?”她柔緩的語調好似四月裏的東風,明媚而溫暖,夾雜著爛漫的山花香。


    邵槿很想握住她纖細的素手,感受那份源自指尖的悸動,不過,他到底記著這是什麽地方,什麽都沒有做。


    “我有事與你商議。”他說著,站了起來。


    齊悅瓷暗忖著,他親自過來找她,想必不是一般的小事。忙道:“那咱們迴去吧……那個,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安姐兒?”


    “改日吧。”他頓了頓。


    兩人迴到房裏。他擺手揮退了丫鬟,隔著一丈的距離深深凝視她。被他目不轉睛盯著,熾熱的目光糾纏在身上,齊悅瓷隻覺渾身發燙,越發低頭垂眸。可是耳後的脖頸處漸漸緋紅如煙霞。


    他上前,摟住她雙肩。喃喃道:“漫山遍野的雪,銀白銀白的,偶爾有什麽豔色出現在視線裏,我便以為那是你的衣裙,迎著風,獵獵飛舞……”


    他說得連自己都臉紅了,或許。這是他一輩子說過最纏綿的情話。


    齊悅瓷的心微微顫動,帶些惶急無措的推開他,側過身,咬著唇道:“一切都順利嗎?”


    她能坦然自若地麵對他沉鬱的臉色,卻無法應對他太過熱切膠著的目光。彷佛要在她身上燒出幾個洞來。


    邵槿的理智被她喚醒,端坐迴炕上。應道:“還行,就是大雪封山,有些地方的路沒了……等到徹底疏通,至少是明年開春……眼下隻能靠大家手提肩挑,勉強運些吃食、棉衣棉被進去給百姓。”


    “那春耕的事,怕是要耽誤了。我昨日還收到我那個莊子上送來的信,壓塌了不少桃樹、李樹……還有幾個長工家裏的房子垮了,暫時留他們住在莊上……”


    她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好沒話找話。


    邵槿當她是為此事憂心忡忡,不由問道:“要不要我派幾個人去你那幫幫忙?你那莊子不小,憑自己那些人估計忙不過來。”


    齊悅瓷便笑出了聲,嗔道:“那到不必……再過幾日就是大節了,家裏不少事等著你拿主意呢。左右這時節大家都閑,讓他們自己折騰去,收成不好也是他們自己吃虧……你明兒可要去上朝?”


    “明日不用,聖上放我兩日假。為安姐兒的事,累你辛苦了,似乎瘦了不少?”他伸出手,示意她坐他身邊。


    “哪有。”齊悅瓷不好顯得自己太過冷淡,輕輕挨著他坐了,眉梢眼角全是風致。


    邵槿攀著她的肩,扶正她發髻上的鳳釵,認真問道:“府裏的管事可還得用?盧管家為人穩重,你有什麽事隻管交給他,他若連點點小事都辦不好,索性打發出去……蔡安年紀大了,挾持不住下邊的人,有合適的人選,你作主放他迴去安享晚年吧。”


    府裏內院的事從前都是由葉老夫人拿主意,但他心裏是極明白的。


    齊悅瓷詫異地看向他,這是……暗示她安插自己的人去賬房?她狐疑不決,不過,有一點可以斷定,邵槿與老太太的關係,至少不如表麵那麽好。


    賬房的確是至關重要的地方,可她一時也是無人可用,隻能等慢慢熟悉了之後,再做布置。


    “好……聽說他有個小兒子在鋪子裏學生意,倒是個機靈的,不知是不是?”


    邵槿細細迴想起來,應道:“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有些結巴,在馬棚養馬,小兒子模樣清秀,手腳靈活,你如看著好,可以要到府裏來做事。”


    他明白齊悅瓷的意思,蔡安好歹在府裏辛辛苦苦幾十年,總得給些補償。


    “……過了年再議吧。”


    邵槿忽地記起一事,急匆匆跳下炕來道:“我有點事得出去交代一下,等我迴來再吃晚飯。”。


    齊悅瓷趕緊取來鬥篷給他披上,笑道:“我去老太太那裏,你若先迴來就吃吧,不必等我。”


    邵槿收了笑容,握了握她的手道:“才老太太交代過我,叫你不必過去了,她留了九弟吃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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