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文說到齊悅瓷終於在三天之後召見了管事們,給了眾人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當輪到管事媳婦的時候,大家已經隱隱得知方才發生的事,再不敢有太多抵觸情緒,安安分分地。不等齊悅瓷開口,一個個搶著主動匯報,生怕晚了擔責任。


    齊悅瓷心下好笑,麵上不變,各自吩咐了幾句,命她們散了去做事。


    主仆幾個迴到後麵正房,淺碧拍著胸脯,急急道:“唬壞我了,小姐今兒真厲害,一下就震住他們了。難怪小姐之前故意晾著他們,這下子好了……”


    畫枕趕緊上前攙著她坐下:“夫人的手怎麽這麽涼,快拿了手爐來。”


    齊悅瓷坐在妝台前,看著鏡子裏二人給她卸釵環首飾,輕輕歎道:“這才是個開始!


    我不先震住他們,日後有得饑荒打了,今天這個出事明天那個耽誤了後頭……再沒個消停的時候。待到初六,事情砸在我手裏,我就成整個國公府的笑柄。”


    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咱們爺也是的,明知這些管事不好應付卻不幫著夫人,成日難見人影……”淺碧不滿地抱怨。


    “胡說什麽呢。”畫枕忙喝住了她,見屋裏都是自己人,才低聲道:“爺一個大男人的,自然要在外麵忙朝堂大事,難不成與你我一樣日日待在內宅,那才招得大家說閑話呢。”


    這時候的男子,即使在家白日也不會留在內宅,多在外院與清客相公們一起。否則,家裏的女眷又得被冠上一個狐媚的名號。


    齊悅瓷倒不怨邵槿,他娶她迴來不是為了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著的,本就是為了給他操持家事。他願意指點她一兩句。那是他的一片心意;他不開口,那也是他本分。


    “……接下來的事,你們經心些,我擔心還有人會使絆子。”與其寄希望於別人,她寧肯自己多費些功夫。


    幾人忙應了是。


    畫枕又道:“早起時,我聽得紅瘦咳嗽了幾聲,後來問她,她說不妨事,嗓子有些難受而已……隻我冷眼瞧著,她這一日都是懨懨的。許是生病了……”


    不管紅瘦是不是邵槿心尖上的人,隻要一日不點破。齊悅瓷就打定主意拿她當一般丫鬟待。


    “你去叫她過來。”她摸著才挽的發髻,眉心微蹙,起身到次間炕上坐下。


    過了約莫半盞茶功夫,紅瘦跟在畫枕身後進來,照舊穿著一襲七成新的洋紅色小襖。低眉斂目福下身去。


    仔細瞧她,氣色確實不大好。小臉黃黃的,不比平時有神采。


    也不知為何,齊悅瓷直覺得不喜紅瘦,相反對綠肥更有好感些。


    “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聞言,紅瘦猛然抬起了頭,直勾勾盯著她。不過轉瞬,又恢複到往常的模樣,低低應道:“隻是早起時嗓子難受,現下倒不覺得如何,多謝夫人關心。”


    府裏的下人。生了病必須出府歸家去調養,以免感染給了主子。


    當然。這也是因人而異的。


    “那便好,果然不適,歇兩天無妨……”自己不愛惜身子,她也沒心情與個下人多作糾纏。


    恰說著,邵槿迴來了。


    “說什麽呢,都在屋裏?”他的麵容似比往常沉鬱,臉色有些黑,玄色的靴子上沾染了幾點褐黃色的汙泥。


    不等齊悅瓷作答,紅瘦已經輕聲尖叫起來:“爺,你的靴子濕了……”


    邵槿在炕上坐下,對齊悅瓷解釋道:“前兩日大雪,城外不少民宅都被雪壓塌了,百姓流離失所,聖上關切,我奉命去走訪了幾個地方……剛從宮裏出來,估計這幾日會比較忙。”


    他一坐下,紅瘦忙跪在他腳下,小心翼翼與他脫了靴子,另取了一雙幹淨的鞋履換上。[.超多好看小說]


    再看邵槿,卻壓根沒注意到她的動作,隻顧與齊悅瓷說話。


    小丫頭送了熱水進來,齊悅瓷一麵服侍他梳洗,一麵問道:“那城外的情形如何?朝廷要出麵賑災嗎?”


    “賑災是免不了的了。城北雪最大,有幾個村莊都被雪埋了……據說北邊幾個縣,比京城這邊雪勢更大,一直到今早才停下,想來情形更糟些……”他接過齊悅瓷遞上來的茶,熱熱吃了一盞,舒了一口氣。


    “年節將至,總得讓百姓過個安穩的年。”不然,百姓鬧起事來……


    她忽然驚訝地發現,邵槿既是國公,又是武將,聖上怎麽會派他去?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朝廷那麽多大臣,派誰不好,除非事情遠比邵槿描述的嚴重幾倍。


    “你在家都做了些什麽?”他隨口問道。


    等了會,不見她迴答,斜眸朝她望去,卻見她抿著嬌豔欲滴的紅唇,一雙大眼睛落在他身上,毫不避諱,半日無反應。


    他心中一蕩,直直迴看著她,竟是有些癡了。


    兩人一站一坐,兩相凝視,靜默不語。


    畫枕淺碧登時羞得俏臉通紅,揮了揮手,領著小丫頭們退了出去。


    紅瘦走在最後。


    “……悅瓷……”他喃喃低語,拉著她的衣袖,一股幽香撲鼻而來。


    齊悅瓷才猛然驚醒,尷尬地應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邵槿卻漲紅了麵皮,暗悔自己輕浮,勉強端正神色道:“沒什麽。”


    “我是真沒聽清,你生氣了?”齊悅瓷卻誤以為他是怪自己與他說話時走神,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甚至雙手搭著他的肩作撒嬌狀。


    他眼前便全是她朦朧的身影,嫵媚的嬌態。


    忽地,簾外響起一聲咳嗽。


    “什麽事?”


    畫枕探頭進來,道是“老太太遣嫣然過來說話,她晚上要吃齋,叫夫人別過去了,夫人忙了一天,該早些歇息”。


    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她忙了一天,難道因為她對幾個管事的方式,讓老太太不高興了,借此敲打她?


    不過,能夠不立規矩,她再樂意不過了,笑道:“知道了,好生送嫣然出去,再拿幾百錢去小廚房加一個爺愛吃的竹筒魚羊三鮮羹,做得幹淨些。”


    邵槿隻覺屋裏暖意融融,待畫枕一退下,飛快地將她拉到懷中,抵著她額角道:“接下來幾日,我可能會顧不上你,你有什麽事隻管拿主意,一切有我呢。”


    有些事,他心裏明白,卻不能直說。而且,她不是軟弱得一味需要他保護庇佑的女子,他相信,她是足以與他並肩前行之人。


    齊悅瓷莫名的感動,這是他對她的承諾嗎,無論她做什麽,他都會支持她?


    夫妻……是這樣子的嗎?


    “怎麽不說話?”他大掌包裹著她軟弱無骨的雙手,吻了吻她耳垂。


    “……你會出京嗎?”半晌,她含笑問道,歪著頭,明亮的眸子裏倒映著他堅毅的五官。


    邵槿遲疑了一會兒,點頭道:“多半得離開幾日。如果我料得不錯的話,聖上會將賑災的事交給懷王,而我大概得配合他運送賑災物資……京郊的災情不甚嚴重,想必不會影響城裏的生活,你莫擔心。”


    “我知道了,天氣冷,你在外注意保暖,有什麽需要的隻管打發人迴來。”她柔聲囑咐。


    ………………


    第二日,邵槿下朝後沒有迴府,隻遣了流觴來拿幾套換洗衣物。


    齊悅瓷昨夜已經收拾好了,想了想,到底把流觴喚進來,問他邵槿可有什麽話留下。


    流觴終於見到傳說中的夫人,發現比想象中還要好看幾分,不由看得眼都眯了,笑嘻嘻道:“爺說累夫人辛苦了,等他迴來,一定好好補償夫人。”


    這話把齊悅瓷羞得緋紅一片,啐道:“糊塗東西,爺怎麽使喚你來傳話,綠枝,把包袱給他,快快送他出去。”


    大家跟著偷偷地笑。


    恰好畫枕從齊家迴來,帶了些齊府廚子做的精細點心,一大半散給了小丫鬟婆子們吃,喜得個個眉開眼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夫人,我迴來了。”


    “這麽快,公子在家裏做什麽呢?”她一聽是畫枕聲音,也顧不得手上的事,急匆匆出來。


    兩人攜手進屋,畫枕將另外一個捏絲戧金五彩大盒子提上來,一一取出幾碟子點心,笑道:“都是夫人愛吃的,公子特地命文媽媽親手做的……公子很好,學堂放春假了,日日在家攻書,畫雲幾個伺候得也很經心,讓夫人不要操心他。


    ……二夫人每隔兩三日會去我們府裏走走,六夫人近來似乎挺忙,時常出門,家事上並不敢太過分,家裏一切都好。”


    雖知弟弟定是報喜不報憂,但她已是別家的媳婦了,亦隻能如此,隻當開解自己。


    “這是我從咱們家的賬房處拿來的,夫人這會子要看嗎?”盒子的最下麵,一塊青灰色棉布包著一本簇新的小賬本,打開一看,裏麵密密記著字。


    齊悅瓷接來細細翻閱了一遍。


    話說午飯時分,管事們將年酒的事擬了個具體的章程出來,樣樣記得清清楚楚,條理分明,協來求見她。


    她卻沒有傳見,隻叫大家留下單子先迴去,飯後比照著畫枕交給她的賬冊前後看了一番,便袖了起來,領著丫鬟去錦含堂找葉老夫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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