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上迴文齊怡琴迴娘家省親,隻因七姑爺病了,她一個人來。


    年輕的奶奶和小姐們尚不知情,都興衝衝聚在齊怡琴作姑娘時住的抱琴樓等她,燒了熱熱的地龍,炕桌上、小幾上擺著許多吃食等物。


    畢竟,八卦是每個時代女子的通性。


    眾人等了又等,半日不見翠微居有人來通報,俱是詫異起來,看看時辰,應該早到了啊。這迴門可不是小事,再沒有遲到的理兒。


    高氏挺著滾圓的肚子歪在炕上,下半身蓋了一條撚金銀絲線滑絲薄被,轉頭對徐氏道:“要不,叫個丫頭去前頭打聽打聽?論理,也該來了……”


    自有喜後,尤其是這兩個月來二夫人照料的好,每日各種燕窩滋補品不間斷送去她屋裏,加上她娘家送來的,倒使得她比先前豐腴了不少。氣色頗好,白裏透紅,整個人一派慵懶嫵媚之象。


    相比起來,徐氏比她不過大了幾歲,看著卻有些婦人的落寞與淒冷了。


    她輕輕一笑,見兩位小姑都用期待的眼神瞅著她,點了點頭,令雅杏親自去打探打探。


    不過半盞茶功夫,雅杏已經快步趕迴來了,眼神躲躲閃閃,又瞟了瞟屋裏伺候的幾個小丫頭。


    高氏會意,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很快,屋裏隻剩下幾個主子和貼身伺候的大丫鬟。


    雅杏頓了頓,才小聲解釋道:“奴婢去了翠微居,發現安安靜靜的,沒什麽人聲,卻見桂媽媽與劉婆子站在院門外的樹後嘀嘀咕咕,便上前問了問。


    原來……七姑爺沒來……隻有七小姐。不對,是七姑奶奶自個迴來了。六夫人一見,當場就差氣暈了。指著六老爺一頓,一頓……埋怨。二夫人幾個勸了許久,方才好些。


    桂媽媽說。七姑奶奶哭得一雙眼睛桃兒一般……她趁著空,悄悄躲出來了。奴婢聽她這般說。也不敢再進去。”


    聞言,眾人麵麵相覷,皆是沒有開口。


    迴門,是兩家正式成為姻親,婚事的重要一部分。姑爺沒來,無論是什麽原因,都說不過去。當然,最有可能的便是七姑爺身子出問題了。


    沉默半晌,齊悅瓷忽地抬頭問道:“你過去時,有沒有看到謝家的下人?”


    “謝家的?”雅杏一愣,搖了搖頭道:“那倒是沒有,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屋裏卻不清楚了。”


    高氏也已反應過來,眉心一蹙,對落菊道:“你去悄悄問一問夫人,何時開席?順便看看屋裏有沒有謝家的下人。或是誰在照應他們的茶水?別冷落了才好……”


    落菊是她手下頭一等的大丫鬟,心思機敏,手腳麻利,當下應了聲是。匆匆去了。


    翠微居裏,果然如雅杏說得那般,寂靜得有些不正常。


    她走進院子,方要進屋,斜刺裏衝出一個人來,一把拉住她,卻是紗織。


    紗織衝她連連搖頭,拉著她躡手躡腳往後退,沿著抄手遊廊拐到廂房附近,才壓低了聲音道:“你做什麽來了?”


    紗織等閑人都看不上,偏與來的時間最短的落菊交好。


    “我們奶奶叫我來看看何時開宴?我正詫異著,如何沒見幾個人,當你們都在屋裏頭伺候……你躲在這作甚?”她順著她的話,作出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告訴你不得,千萬別進去,誰進去誰倒黴。迴去稟報你們奶奶,別著急,等著這裏的消息吧!”她滿臉都是有話要說卻等你來問的情急模樣。


    落菊無法,隻得跟著她演戲道:“出了什麽事?你好歹讓我心裏有個底,免得一會子再來撞到槍口上去……”


    紗織向四處掃了一眼,才湊近落菊耳邊小聲把之前雅杏打聽來的事情又重複了一遍。[.超多好看小說]


    “什麽?七姑爺沒來?怎麽可能?”落菊驚慌失措,讓紗織敘述的欲望越發強烈了,索性道:“你輕點,聽我細細說來。


    七小姐是一個人迴來的,倒是帶了一大車的禮物……謝家的管事媳婦說是七姑爺早起傷了風,太醫讓靜養,隻能委屈姑奶奶一個人走一遭。當時就把我們夫人氣得麵色慘白,剛想發作,被你們二夫人攔住了。


    二夫人傳來方大娘,命她好生招待謝家跟來的人。謝家的人本來不想走,被方大娘連說帶拉一片盛情地弄去了前麵小花廳,好茶好點地招待著。你沒發現嘛,連咱們院裏的人都被打發出來了,一個個躲得遠遠的。


    我在自個屋裏,隨後就聽到裏邊響起嘈雜的爭吵聲,彷佛還夾雜著七小姐的哭聲。我娘起先還在跟前伺候,後來一瞧那架勢不好,尋個由頭溜出來了……你再去,豈不是自己尋死嗎?


    她說著,撇了撇嘴,一副好心好意的樣子。


    落菊忙感激了一番,又道:“那我迴去怎麽迴?奶奶小姐們都巴著脖子等七姑奶奶的信兒呢。”


    這個問題,完全不在紗織考慮範圍內,她點了點落菊額頭,嗔道:“自然是照實迴了……倘若這裏有消息,我會即刻叫小丫頭給你們送話去的。”


    大家心裏都清楚,發生這樣丟臉的事,七小姐隻怕根本不想見到娘家的姊妹們。


    落菊謝了又謝,才急急忙忙趕迴去。


    大家聽完她敘述,都鬆了一口氣。好歹沒當著謝家人的麵,不然,待到齊怡琴迴去後,隻怕不會有好臉色等著她。


    雖然齊悅瓷幾個與她並不是情深意重的好姊妹,但都是齊家的女孩兒,如果她在婆家受了委屈,或是傳出什麽對齊家不利的風聲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不過,說起來,謝家確實無理。


    齊悅瓷心中腹誹,那位謝家公子,體弱是有一點,但估計是打小太嬌生慣養了吧。一個大好男兒,整日關在家裏,躺在床上,沒事也得鬧出點事來,反不如多去外邊走動走動,隻當散心,或許也比現在強。


    眾人一腔激動之情漸漸被尷尬取代,也不好再提起這個話題,隻能隨意聊些旁的事。


    直到午飯時辰都到了,才見素絹過來相請:“請奶奶和小姐們去坐席呢,要開宴了。”


    幾人整了整儀容,各自琢磨著見了齊怡琴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本來外院也備了一桌席麵,專門招待七姑爺,他沒來,隻能六老爺、四老爺攜著五少爺、六少爺一塊用了。


    齊怡琴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側著頭,能看到她眼睛微微有些發紅,脂粉是剛剛勻過的,勉強遮住了疲態。


    齊悅瓷幾個都不提歸寧一事,隻與她說些別後的想念之情,她麵上才稍稍好看些。


    不過,六夫人卻沒她這等定力,整個席上,幾乎沒開過口,筷子略略動了幾下,便放下了。


    大家知她胸中積聚著一股怨氣,也不與她計較。


    飯後坐了半個多時辰,齊怡琴就提出要迴去。


    六夫人不舍,她反勸道:“……夫君他需要人照料,我在這也放不下心。等到他好了,家中得閑,再來瞧母親與伯娘、嫂子姊妹們,可好?”


    六夫人仍有些不願。


    “弟妹,謝家那頭隻怕正惦記著……不如等姑爺好了,大家歡歡喜喜再聚一次,豈不是更妙?”二夫人亦是勸道。


    齊怡琴是新婦,一舉一動皆要看著婆家的臉色行事,一味舍不得她,反而會害了她。


    夫君臥病,她這個做媳婦的,還有心思在娘家吃吃喝喝,鬧到很晚才迴去,謝家即使表麵上不說什麽,心裏少不了會有所埋怨。謝公子無事還好,隻要有點頭疼腦熱的,受罪的還不是新媳婦。


    未時末,齊怡琴便坐上馬車走了。


    她這一走,大家都有些無情無緒。


    齊悅瓷邀了高氏到自己院裏歇息,天氣寒冷,兩人抱著小手爐,一路無話。


    即便偶爾有些爭端,但到底是從小一處長大的姊妹,眼見她如此,少不得會聯想到自己的終身。齊怡琴尚有父母兄弟撐持,像她這樣無依無靠的,若是嫁入高門,公婆叔嬸妯娌小姑一大堆,夫君不喜,那日子,要怎麽過得下去?


    “九妹妹可是擔心了?”高氏轉頭看她秀眉染黛,不由輕笑。


    齊悅瓷被人看破心思,隻覺害羞,紅了臉道:“妹妹不懂嫂子的意思。”


    兩人進屋坐下,丫鬟添上炭,換了熱茶,頓時覺得周身暖洋洋起來。


    高氏摸了摸自己肚子,笑道:“起初,我做閨女時心裏也怕……後來出了閣,不想老爺夫人那般和藹,對我比親女兒還好,相公性子又好,才知我是白擔心了一場。”


    齊悅瓷知她是寬慰自己的用意,眉梢一揚,捂了嘴笑道:“……到底是嫂子心細,想得長遠,我卻沒慮到這一層。”


    一聽這話,高氏登時漲紅了臉,半晌低眉啐道:“人家好心好意勸你,不料被你當成笑話打趣。”


    “好嫂子,我年小,不懂事,你萬萬不要生我的氣啊。”她笑完了人,又來討好。


    “什麽事說得這麽高興?”棉簾揭起,二夫人披著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扶著丫鬟的手,笑著進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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