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晚霞越過迴廊,在她身上投下一束優美的光線,她嬌小的身影籠在旖旎的光暈裏。秀發如雲,鬢邊花香,小巧的耳垂白玉般幼嫩,新荷般清新,卻又沁出輕薄的紅暈,恰似韶光春度下盛開的粉白海棠。


    邵槿從來不是個看重美色之人,更從來不會把美人與名花聯係到一起,可是,當她嫋嫋行過時,他彷佛看到了漫天的華光悠然而來。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感覺截然不同。甚至,他假借來給姑母請安,其實不過是想試試與她是否有緣。


    他終於明白何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齊悅瓷見過的外男不多,但少說也有十來個。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早不是當年尚書大人的千金了,有些人……惹不起便得躲。


    英國公即是如此。


    他於她而言,隻是別人口中的少年才俊,敬慕的對象,她從來沒有想過,或者說從來不希望,與他有任何交集。就像當初英國公要對她負責一樣,她是驚嚇大過感激的,畢竟,為了齊氏一族的百年根基,她不能把齊家拖入到皇權之爭中去。


    “你討厭我?”


    她立在原地不動,也沒有迴答,他不得不抑製住騰騰往上竄的怒火,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這話聽著,怎麽那麽曖昧呢?


    齊悅瓷暗暗問自己,幹嘛要怕他,若說做了虧心事的,也應該是他才對好不好。


    她的心砰砰跳動,小手握得緊緊的,頭也不迴,語氣生硬地道:“國公爺誤會了,男女有別。規矩使然。”


    “齊家的規矩……真真是好。”他的語氣,微含諷刺,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酸澀。


    齊悅瓷可咽不下他這句話。唰的轉過身來,瞅著他質問道:“國公爺是什麽意思?”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惹上他了?


    她生氣時。[.超多好看小說]嘴唇抿得緊緊的,杏眼中含著水光。粉嫩的雙頰漲得紅紅的,有如枝頭熟透的果子,任人采擷。


    那句話才出口,他已經懊悔不跌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的本意,是想多看她一眼,不料弄到最後。反把她氣得不輕。可是,當抬眼正對她欲說還休的黑亮眸子時,他竟是滿足得笑了。


    “你生氣?”


    齊悅瓷表示自己很無奈,這個人,確定是傳說中的英國公?似乎每次單獨遇到他,她都會有這個疑問。


    柔和的夕陽灑在他光潔的額頭上,使得他原本凜冽的氣質多了幾分溫和幾分瀟灑。那微微含笑的眼睛,卻比夜空下最亮的星星都要好看幾分,深邃如幽潭,清澈如寶石。


    他長得很高。十四歲的齊悅瓷隻及他胸前,需要抬頭仰望著他。


    “國公爺,往日我若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請你大人大量。不要與我一個女孩兒置氣……”她豐潤的紅唇,是朝陽中露珠消逝前的桃花。


    她高昂著頭,精致的小臉完整得呈現在他眼前,挺翹的鼻子似在顫動,睫毛投射在眼瞼處,分外可愛。


    如果不是她,邵槿敢保證,自己早就拂袖而去了。


    對她,他卻總是不經意地把自己的怒火輕輕壓下去,與此同時,他又覺得心裏滿滿的幸福。


    “……小姐,是你嗎?”遊廊盡頭,傳來畫枕詢問的聲音。


    緊隨其後,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齊悅瓷刹那心慌,匆匆迴身,往前走了幾步。


    恍惚間覺得自己好似忘了什麽東西,扶著闌幹迴眸望了一眼,目光停在依然杵在那裏的泰山般威嚴的男子身上,隻得咬牙去了。


    邵槿生平第一次,有了吟詩的閑情逸致:倚門迴首,卻把青梅嗅。


    “小姐如何一人在此?表小姐呢?”畫枕看到自家主子略顯慌亂的奔過來,不由往遠處瞟了一眼,隱約看見一個男子的身影,語氣便有幾分焦急。


    齊悅瓷拉著她的手快步朝前走,輕聲道:“和陳小姐去練箭了……我不放心她,讓淺碧跟去了。你怎得在這?”


    畫枕情知自家小姐有事瞞著她,她不肯說自是有緣由的,也不再追問,忙笑道:“我做了會針線,看著日頭下山,起了風,想給小姐和表小姐送件衣裳過去。遠遠瞧見那裏有個人影像是小姐,是以……”


    她左手上,果真抱了件梅花刺繡淡綠披風和一件玫瑰紅夾裏繡花的披風。


    “既如此,你把披風給表小姐送去吧。出了院子,往後轉,有片小樹林,她們應是在那玩,我自己迴去就可。”她頓了頓,指著院子東北方向吩咐道。


    眼見已經到西跨院門前了,不會有事,畫枕笑著應了是,循路去尋沈玉菲。


    且說邵槿眼睜睜看著美人衣袂消失餘香遠去,卻走進菊圃,彎腰從草叢中揀起一個做工精巧樣式清雅的祖母綠珍珠頭花來。


    他看得很清楚,齊悅瓷迴身時腳步踉蹌,那珠花恰好從她鬢邊滑落掉進菊花茂密的枝葉下,而她隻顧著看來人,沒注意到。


    他小心翼翼撫摸著,唇邊的笑渦越來越深,終於放進袖裏,朝東跨院漫步過去。


    晚間,畫枕給齊悅瓷梳洗時,驚訝地問道:“小姐,你的頭花呢,早上我明明給你戴上的……”


    心內咯噔一聲,齊悅瓷暗叫不好,隻怕是丟了。丟了也罷了,千萬別被人撿去,她似乎記得起身時眼角撇到一縷白花花的光,但當時一心注意在來人身上,沒當迴事。


    一想到邵槿臉上可疑的笑容,她不由發起慌來。


    “……眼下天黑透了,待明天一早,你去那邊的菊花叢中找一找,興許我昨兒看花時不小心掉了。”她一麵說,一麵瞪著銅鏡裏的自己,氣鼓鼓的。


    第二日,畫枕到底沒把珠花找迴來,又不能聲張,隻得罷了。


    啟程迴京,到家後,先去給六夫人請安。


    原來她離開的這兩天裏,府裏倒是發生了件大事――有人來給七小姐說親了。


    向七小姐求親的人不少,算不得什麽稀奇事,隻是這次不同以往。前來探口風的是禮部尚書的夫人,她受了敬和郡主之托,替郡主唯一的兒子謝公子求娶七小姐。


    說到這裏頭,又得細細交代裏邊的關係。


    敬和郡主是魏王的嫡出長女,魏王府唯一一個聖旨賜封的郡主,而且有封號。魏王是先皇之弟,今上的皇叔,為人有些貪婪好色,但是個沒什麽大本事的人。偏偏生的女兒容貌不俗,而且說話行事頗有皇室氣度,當年很得先皇太後喜愛。


    太後娘家衛國公府謝家有兩個嫡出侄兒一個侄女,長子娶得是潭湘郡望族陳家之女,現任內閣大學士陳大人的女兒,嫡女便是嫁給了徐明複。當時他們次子與敬和郡主年紀相仿,而且未曾許親,太後動了心思,與先皇一合計,索性給他二人賜婚。


    婚後,兩人並未住在衛國公府上,而是獨獨有個郡主府,素日裏倒也頗為恩愛。可惜,兩人隻生了一個兒子,餘者兩個女兒尚小。


    懷謝公子時,郡主一次感染風寒,有個新來的太醫用藥重了些。為此,謝公子從娘胎裏帶了些弱症出來,打小身子骨不是很好,七災八難的,好容易養到一十四歲。


    聖上憐惜,因他不能承襲家中爵位,索性給他賜了個輕車都尉之銜。


    他身上不好,門第高些的人家不肯將女兒許他,門第差的郡主又瞧不上。把京裏的女孩兒掰著指頭過了一遍,終於將目光放到了齊家七小姐頭上。主要是聞得不少人讚七小姐為人端莊,性子溫厚,詩書俱通,想著有個這樣的人照料兒子,不算委屈了他。


    太後侄孫,國公府親孫子,王府的外孫,郡主的兒子,身上又有爵位,這樣的家世,論起來真個不差。在京城,也是少見的尊貴。


    可惜,沒有實權。


    六夫人對這樁婚事不甚熱心,但六老爺覺著很好。


    如今的齊家,不能與當年相提並論了,他在朝中常常覺得吃力。九老爺位卑,還是外任;六少爺、七少爺兩個新科進士,能自保已經不錯了。


    如果能通過聯姻獲得強有力的支持,那有何不可?


    女婿身子差一些不打緊,他們那樣的人家,好太醫好藥材什麽沒有,慢慢調養著罷了。關鍵是能夠借此讓衛國公府對自己心存感激,將來多多提攜自己。


    為此事,夫妻兩人沒少爭論。


    齊悅瓷聽說,不由為齊怡琴歎息。


    以她的抱負,以她的才智,怎肯輕易嫁給一個病秧子,了此一生?不過,她隻是個自身難保的堂姊妹,管不了那麽多,究竟要看六老爺夫妻的意思。


    沒見到六夫人,她直接迴了沐芳閣,卻見高氏已經在屋裏笑吟吟等她了:“你可算迴來了,再不迴來,我要撂挑子了。”


    “嫂子心裏疼我,我豈有不知的?好嫂子,這幾日辛苦你了,迴頭我定要登門致謝,在六哥麵前狠狠誇讚嫂子一番……”她脫了鬥篷,上前握住高氏的手,又問道:“嫂子用飯了嗎?我是餓得不行了。”


    “想著你也該到了,等著你一起用呢,快上飯吧。”高氏對外吩咐道。


    齊悅瓷隨意掃了一眼,見家中都好,便笑道:“嫂子略坐坐,我進去換件衣裳就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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