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下人,俱是被屏退了,屋裏隻剩下齊府的主子們,個個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無彈窗廣告)


    門緊閉著,十步開外守著傅言家的和金旺家的兩個管事媳婦,小丫鬟們依然在院子裏聽聞傳喚。


    二夫人的眉心皺得緊緊的,腦中百轉千迴,不斷思量。雖說自己是族長夫人,可六夫人畢竟是朝廷誥命,這話,要怎生說才好?即便當真是六夫人拿了鑰匙,她也不能將她怎樣,要不要處置還得聽六老爺的意思。


    當然,六老爺並不會把六夫人當真如何,大不過是靜修一段時日,總不成將她休了吧。


    此事關係重大,牽涉到齊家百年清譽,絕不能傳出去,最好的法子就是輕輕揭過。


    六夫人卻是氣得不輕,狠狠迴瞪著大家,惡聲惡氣問道:“都瞧著我幹嘛?一個賤婢說得話莫非比我還有分量?何況是她自己看見了鑰匙,與我有何相幹?”


    嫁入齊家二十年,六夫人都不曾受過這等委屈。從前老夫人在世時,最多是對她冷淡些,也不至於如別的婆婆那般故意刁難於她,而五夫人與她,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可以說,六夫人在齊家的日子,是頗為好過的。


    翠微居裏,她是當家主母,又有兒女傍身,即使六老爺近來對她不如先前,可大麵上不會差了,每幾日都會有一日歇在她屋裏。


    齊悅瓷半偎在二夫人胸前,隻是細細啜泣,並不開口。


    二夫人對六夫人,卻是惱怒到了極點的。


    仗著自己是官太太藐視族人也罷了,如今居然做出盜竊鑰匙試圖霸占侄兒侄女家產的醜事來,莫非她當真不知廉恥是何物!偏偏事到如今。六夫人仍是不肯低頭認錯,一派高高在上的模樣。


    “六弟妹,咱們都是自家人。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商量的。”二夫人深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壓下胸口即將爆發的怒氣,強自說道:“庫房是公中的。若是丟了什麽東西,不單單是侄兒侄女的事。更是族裏的大事。


    我們老爺,曾受五弟妹臨終托付,必得想方設法保全五弟妹夫妻留給侄兒侄女的一片心意。現今那信,還好生收在書房裏,將來待侄兒繼承家業,少了一星半點,都是不能善罷甘休的。


    咱們做人長輩的……”


    她的話。被六夫人驟然打斷。


    “二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都說了,與我無關……憑什麽你們都認定了是我做的。家裏人口這麽多,有那根基淺薄的、貪心糊塗的、不知好歹的,順手牽羊拿了去,怎麽能推到我頭上來?


    我好歹是誥命之身,眼皮子沒得那般淺!”六夫人再傻,也能聽出二夫人話裏話外的深意,無非是認定了她拿的鑰匙,逼她趕緊交出來。


    一想到這。六夫人心裏簡直比吞了黃連還苦。


    她一怒之下出口的話,無疑再次得罪了齊家族人。


    什麽叫根基淺薄的?什麽叫貪心糊塗不知好歹的?這家裏,統共這麽幾個人,九丫頭姐弟自然不是。六夫人當然不會罵她自己,無非是針對她們幾個從會稽來的罷了。


    二夫人幾個幾乎被她氣得渾身顫抖,她們再不濟,好歹是名門望族出身的大家太太,在會稽時更是連官太太都多給幾分顏麵的,何時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


    “六夫人,你別糊塗脂油蒙了心,打量著我們都不知道呢。”七夫人最沉不住氣,當即還口道:“九丫頭的鑰匙,除了她們主仆幾個,隻有你知道……不是你拿的,難不成會自己長翅膀飛了?


    從韻是不是你的人?金旺家的是不是你的人?


    ……我們是鄉下來的窮親戚,可不比有些京城裏有見識的夫人會耍手段,會使心計!迴頭我也長長見識,白住白吃白喝人家的,最後還不忘偷人家東西,這才是好本事呢,哼!”


    七夫人可不會怕了六夫人,都是寄居人下的,誰也別比誰高貴到哪去。(.無彈窗廣告)


    要論嘴皮子功夫,六夫人多半敵不過七夫人。


    七夫人出身差些,卻是讀書人家的女兒,父親曾是秀才,肚裏也有些墨水。而且為人機變,尤其擅長當牆頭草,若嘴上沒幾下子,當真不行。


    她一番連消帶打的話,句句戳中六夫人軟肋,當即把個六夫人臊得麵皮紫漲,恨不得剝她的肉吃她的血。


    齊怡琴是年輕姑娘,嬌生慣養了十來年,第一次遇到七夫人這樣比潑婦還厲害幾分的性子,真是羞惱不堪。


    欲要忍了,到底咽不下這口氣,勉強辯道:“七嬸娘誤會了,母親不是那個意思。


    ……家裏下人忒多,保不定其中就有那眼空心大、手腳不幹淨的。鑰匙丟了,母親比誰都著急,如今到底是母親當著家,她也不好向九妹妹交代不是?”


    她一麵說著,又羞又急地看向齊悅瓷,希望她能略微剖白一二。雖然她心下亦是清楚,這是沒多少指望的事。


    齊悅瓷尤自低頭垂淚,帕子擋住了她大半邊臉,自然沒發現。


    二夫人倒也不願太為難齊怡琴了,隻得開口道:“七侄女,此事非同小可,大家著急些也是有的。


    不過,依眼下的情形看來,隻能好生審問金旺家的和從韻二人了……你可明白?”她的語氣,不乏強烈的暗示。


    一旦由二人嘴裏得知鑰匙果真在六夫人手裏,到時六夫人再怎生辯解都是不頂用了;與其丟臉至此,不如大家心平氣和把話說開了,東西還給主人,此事揭過不提。


    齊怡琴當然明白這是最好的法子。


    隻是她不敢確定鑰匙就在自己母親手裏,而且六夫人的性子向來執拗,不定肯低頭服軟。她唯有殷切地望著六夫人,一手扶著她的肩膀,指望她能看得明白眼下的局勢。


    旁人冤枉她也罷了,連親生女兒都不相信自己,可不把六夫人給懊惱壞了。


    她做那麽多,歸根結底是為了兒女的將來,誰知女兒都跟著外人一同冤枉自己,她這還有什麽意思?


    “死丫頭,莫非連你都不相信我?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紫漲臉皮張牙舞爪的六夫人,讓齊怡琴生出萬般的無奈來,唯有暗自歎氣。


    “……我又不傻,如果是我拿了鑰匙,還去鬧得什麽,恨不得大家發現得越遲越好呢。”六夫人一再聲明。


    聞言,齊悅瓷冷笑出聲,水亮的眸子微微轉動,脆聲問道:“我隻問六嬸娘一句,假若今兒我不曾趕迴來,而芳樹幾個又交不出鑰匙來,你待把她們怎樣?


    打死?發賣?送官……那時候,鑰匙丟失的責任全在她們幾個身上,她們自然逃不過一死……落到最後,可不再無人知道事情真相了。”


    眾人聽她這般說,連道很是。


    六夫人趁著齊悅瓷不在,去沐芳閣大鬧,是拿準了芳樹交不出鑰匙來。迴頭給她們安個居心叵測、盜竊主家的罪名,幾個丫鬟是非死不可了;等到齊悅瓷迴來,一切已成定居。


    好在,齊悅瓷迴來的巧,生生打亂了六夫人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


    “你……你血口噴人!”六夫人啪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時把椅子都給撞翻了,嘴裏怒罵道:“九丫頭,你別不知好歹……”


    不等六夫人把話說完,金旺家的在門外遠遠喊了一聲:“老爺迴來了。”


    ………………


    六老爺又愧又悔,好生撫慰了二夫人幾個,揚言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他既說到這個份上,大家也不好再說什麽,暫時先散了,相跟著去了沐芳閣,等六老爺的消息。


    直到第二日,翠微居那裏才傳出消息。


    六夫人又病了,而且病得不輕,連齊怡琴幾個兒女的請安都給免了。


    眼下,六老爺隻能想出這個計策來拖延時日,心裏卻是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偏偏,任由他怎生問六夫人,六夫人都咬死了不鬆口,鑰匙依然不知所蹤。


    等到第三日上頭,四老太爺親自過問此事。


    六老爺委實沒法子,承諾定會尋迴鑰匙還給齊悅瓷姐弟,而先前看守庫房的人,全撤了,換上由齊悅瓷親自安排的人。六夫人染病,不能打理家事,家事暫交給二夫人。


    二夫人倒沒六夫人那樣野心,每日會見下麵的管事媳婦時,或是下人來迴話時,都領著齊悅瓷一道,偶爾還會詢問她的意見。


    在二夫人悉心指導下,齊悅瓷竟然很快上手了。


    此時,又爆出了一個消息:銀羅有喜了。


    六老爺大喜,即刻升了銀羅為姨娘,翠微居那裏,時常一連七八日都不去踏足。


    金旺家的沒了六夫人做靠山,被打了五十板子,直接貶去二門口當個三等婆子,連帶著她家的,也丟了二管事的差事。


    照金旺家的犯得錯,足以打死了事。多虧了齊悅瓷替她求情,才勉強保住這條命。


    反是從韻的去留,成了問題。


    原因全在於五少爺,他親自去二夫人跟前說情,要收她入房。年輕輕的侄兒,為個丫頭來給自己求情,倒鬧得二夫人不好駁他臉麵,在齊悅瓷的同意下先將從韻送迴翠微居,再由翠微居去了露華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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