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君安前腳到,後腳餘昌盛帶著一群人,手持木棍氣勢洶洶地到了柳家。


    彭君安一見人到門口倒笑了,“巧得很,又是你們。想來原放你們一馬,你們是不伏氣。”


    餘昌盛怒目圓睜,氣勢洶洶地把手中棍子揮了幾揮,沒敢說出一句話兒。身後一個身著藍色短衣,青布包頭的五十來歲的婦人,吊著三角眼兒向裏罵道,“喲,又換了一個,整日花兒粉兒的,難怪招蜂引蝶兒……”


    這個大約是餘昌盛的渾家,小竹和她說過兩迴,村裏有人背迴嚼她地舌頭,單小葵是不在意的,卻怕彭君安想左了,把臉一沉剛要斥,彭君安吊兒郎當地擺擺手,“青娘,進屋去。”


    單小葵又怕他下手沒輕重,真傷了人,才剛一猶豫,彭君安又噝地一聲,瞪眼,“還不快進去!”


    單小葵暗自吐了下舌頭,往堂屋去,到了屋裏猶怕彭君安把事情鬧得無法收拾,就隔著簾子往外瞧。


    彭君安掃了眼院中諸人,叫跟來的那二人,“把人拉出來,哪裏手偷的,就跺他哪一隻。”


    那二人齊聲應是,一刻不停往西屋去,片刻將綁著的二人拉到院中。這二人被餘大郎趁夜踢了幾腳,鼻青臉腫,發頭散亂,異常狼狽。


    口內嗚嗚有聲,眼神兇神看向彭君安。


    拎他那人,手上往前用力一貫,餘大一頭栽在地上。餘昌盛的婆娘殺豬般地叫起來。悶頭就要往裏衝。


    彭君安一屁股坐在當院的破椅子,蹺起二郎腿兒,搖頭折扇閑閑地笑,“我勸你莫進來,這二人可都是練家子地,惹惱了他們,這兩條狗命不要也罷!”


    那婆娘衝到門裏兩三步,登時立住,一雙眼瞪得牛樣大。死死盯著彭君安。


    另一人將餘二亦慣到地上,喝命,“跪好。[]”


    餘二猛然迴頭,死命瞪那人。這人眉眼一挑。一腳踹到餘二臉上,餘二一個悶哼栽倒地,鼻孔裏滲出兩抹殷紅。


    這人將鞋底在他身上擦了擦,輕蔑罵道,“打你髒了爺的鞋!”


    “姑娘,彭公子帶來的這是什麽人?”劉媽挑簾進來,憂心忡忡地問道。


    單小葵搖頭。方才來時沒見這二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不過精神些罷了。聽彭君安一介紹,再看他們一出手,倒象是混慣江湖地。


    不但是她瞧出來了,外頭餘昌盛等人也瞧出來了,因而有些膽怯,不敢吱聲。這樣地人與一般地人不同,過慣了這樣的日子。不但不把自己個兒的命當迴事,後頭怕還有大靠山,手上傷個把條人命。或許也不算什麽。


    他們雖惡霸雖潑皮,那不過欺鄉裏人老實,不敢與他們拚命。遇上不要命地,還真不敢硬頂。


    半晌捏囁囁上前,“都是小老兒教子無方,還望這位爺高抬貴手!”


    “哈!”彭君安象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架在上頭的那條腿一抬,伸展開來,手中折扇漫不經心地搖著,“你們說說。都錯在哪裏?”


    餘昌盛一怔,故作謙卑的臉上兒閃過幾絲陰鬱,彭君安似沒瞧見一般,笑得一臉輕鬆,不時,把目光投籬笆牆外的水塘花圃之上。跟他來的兩個青年男子,平板無波的臉上,沒半點情緒看著他。


    單小葵見原本或會大鬧一場的院子,竟如此安靜,靜得連落下一根針都能聽見響兒。羨慕地匝嘴兒,到底人和人是不比地,看人家往那兒一坐,風輕雲淡地就將場子給鎮住了。


    劉媽看了也悄笑道,“沒想到彭公子倒還起些作用。關鍵時候,倒不象他平時一副沒正形樣兒!”


    單小葵微微點頭笑。


    外頭,靜了幾息功夫,餘昌盛突地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下,磕頭求饒,“小的不該見財起意,不該偷柳姑娘家的花草。求這位爺看在我們和柳姑娘鄉裏鄉親地份上網開一麵。”


    說完便“怦怦”地磕頭。


    單小葵在裏頭別過臉兒,轉身迴坐到桌前,自倒了茶喝。說實話,她是怕和這些餘昌盛這類打交道的。他們遇著那等好欺負的,便極狂極傲,半點不知收斂。若遇到比他強地,又極抹得下臉兒,說跪便跪,說求就求……


    此時若叫不知情的人看來,必是她不富不仁,仗勢欺人了。


    “你莫磕,磕破了也不管用。”好在彭君安不吃他這一套,淡淡輕蔑一笑,“你倒說說毀壞地花兒如何賠?還有傷了人打算如何辦?”


    餘昌盛磕頭“怦怦”有聲,口內連連告饒,隻不接彭君安地話兒。


    彭君安“啪”地將扇子一收,向那二人微微點頭。那兩人幾乎同時身動,伏身按了餘大餘二的肩膀,輕輕一板,餘大餘二登時疼得滿地打滾兒,口內“嗚嗚”有聲。


    脖子額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暴滿額頭。


    彭君安冷眼瞧了瞧二人,看向餘昌盛,唇邊帶笑,懶懶地問,“現在問你,如何賠,可想好了?”


    餘昌盛身子登時僵怔,片刻便跳將起來,扭頭向走,邊走邊大聲嚷嚷,“走,我們進城告狀,告他私設刑堂,欺壓百姓!”


    單小葵一怔,放下杯子起身,剛挑簾出來,隻聽院門有人高喝,“誰要告狀?!”


    緊接著院中衝進四五個身著黑紅衣衫的衙役,其中一人手扶腰刀,進門四處張望。待看到彭君安時,哈哈一笑,“還真是彭少爺。我得了信兒,還當人誑我呢。”


    彭君安起身微微點頭示意,笑道,“誑誰也不敢誑張捕頭。”


    張捕頭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看向捆著的餘大餘二,向身後的一揮手,“帶走!”又向餘昌盛那一群人看去,喝道,“是誰要告狀,正好隨我走一遭兒。”


    餘昌盛方才的氣勢頓時全消,把身子往後藏了藏,不敢作聲。


    餘昌盛地婆娘眼見兩個兒子要被帶走,登時慌了神兒,“撲通”一聲跪下,連連告饒,“差爺且慢,原是我兒子不懂事,壞了他家地花兒,我們賠便是,我們賠!”


    邊求饒,邊哭了起來。


    餘大媳婦和餘二媳婦也跟著跪下,跟著來有幾個小孩子,因見她們下跪,也忙跟著跪下,一齊放聲哭將起來。柳家門口登時哭聲震天。


    劉媽擰著眉看看單小葵為難地道,“姑娘這可怎麽辦?”


    單小葵也為難,心知以餘昌盛的為人,過後必定還不服氣,怕還是要起壞心。但,眼前這一幕,確實也不忍心。因就挑簾子進屋,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在屋中坐了半晌,外頭聲音漸漸散了,想來是人走了。單小葵正要出去瞧瞧,彭君安含笑的聲音傳來,“丫頭,這事兒可怎麽了?”


    單小葵忙迎到門口挑了簾,請他進來,笑道,“我也沒甚好主意。花草的銀子,怕是要他們賠他們也賠不起。偷東西,打傷了人,想來衙門自會處置。”


    彭君安挑挑眉,依桌坐了,扭頭打量幾圈,接了她遞來的茶,皺眉道,“這樣人家我是不耐煩與他糾纏地。這是你請我來,若是旁人地事,我才懶的管!”


    單小葵忙笑著道謝,也知彭君安話裏的意思,因也苦笑道,“正是,他們並非大惡。我聽劉媽說或隻拿了打幾板子就完事。解不解氣倒在其次,隻怕他們日後再便壞心。”


    “唔!”彭君安挑眉,帶著一絲看她,半晌,點頭,“我明白了。你想叫他們走得遠遠地,可是?”


    單小葵自己是深忘不了故鄉地人,雖有此心,到底覺得逼人背井離鄉有些……太過。隻抿嘴兒笑。


    彭君安哈哈一笑,以扇子點她,“我明白了。我與你出個主意,隻消把你那花算個數目出來,衙門若問你有何要求,你隻說要他們賠銀子。我看那老貨是不肯賠銀子地。莫說無,便是有,他也不舍得賠給你!如此一來,他要必要起旁的心思,比若說逃……”


    單小葵心中一動,這倒是個法子。因就笑道,“那隻有再托彭大哥替我到衙門應一應罷。”現今雖說民風還好,衙門卻是是非地,一般的女子沒有肯去那等地方兒的。


    彭君安佯歎了一聲,“一大早的被你尋來,又是這樣的戲碼,你說你這丫頭的事兒怎這樣多?”


    單小葵登時想起前一次他和孟子然來時,也正遇這家父子來鬧,不由赫然地笑,“麻煩彭大哥了。”


    彭君安擺擺手,端起杯子吃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看樣子不打算立時就走。單小葵自然也不好做出什麽送客的舉動,因就說起田間的花草來。說著心中一動,因與他笑道,“再過些日子,其它的花兒是沒了,倒還有百十株野薑花兒。這是我自杜府出來時帶地,原先才二三十棵,今年春上分了苗,才共有這麽些,這花比夜合還好看,也還香些。彭大哥成親時,我送這些花做賀禮。在南京城中或是頭一份兒呢!”


    彭君安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聽見這話不由又“噝”地一聲,站起身子,不滿地道,“倒不叫人清靜一刻。走了!”


    言罷,挑簾帶著那二人匆匆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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