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劉媽失聲驚訝的疑問,韓琢堂給出的答案卻雲淡風輕,說是因前些日子見了一位茶商,正是池州府人士,言談中提及池州府過往事情,不經意間提到了柳家。他今兒也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說完,他們便趕車走了。


    望著那馬車遠去的背影,單小葵總覺他之所以知道自家,並非如他說的隻是偶然。雖然他的話也說得通,但她就是有一種莫明的感覺:不信。


    可她又猜不出,如果不是他說的緣故,這人是何以知道自家,又特意提及的?


    凝望著馬車上了官道,默了好一會兒,和劉媽說,“迴罷。”


    “姑娘,該留韓公子問問大老爺的信兒。”劉媽顯然是相信了韓琢堂的話,十分遺憾地說道,“原先老爺在時,咱們雖也和大房有些不對頭,也不過是些小事引起的。如今他們也算咱們柳家唯一的一支了,便是不去尋他們,問問情況也是好的。”


    單小葵心思不在這上麵,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轉頭再看韓家的馬車,已在官道上奔馳著向城門方向而去。


    就在她看的這當口,遠處的馬車之上,文叔也挑開簾子向這邊悄悄望來,等到那邊主仆幾人都進了院子,方迴頭低聲道,“少爺,這位柳姑娘看來就是池州柳家的後人了,咱們……”


    話剛到這裏,便被一個淡然的聲音打斷,“她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兒家,能頂什麽事,不說也罷!”


    文叔怔了一下,聽出他似乎沒甚興致,忙點頭稱是。順勢轉了話頭,笑道,“方才看那位柳姑娘院外的花田倒象模象樣的,原以為是小孩子家家鬧著玩呢……”


    一聲輕笑響起。在蹄聲得得中顯得有些模糊,“嗯,確實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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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琢堂的到來,又讓單小葵苦思了一整日。直到晚霞滿天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氣餒地出了房門兒,正巧春生自西院過來,見了她笑道,“姑娘,劉媽和我說。塘西的田裏要起院子。我用晌午飯時,得了空子去找村裏的匠頭,他們現今正在南邊的村子裏做活,還有四五天才完工,您看,這時間可能等?”


    “怎麽不能?咱們又不十分著急,你抽空與他說定了罷。”因那工頭合作過一次,單小葵還是比較信任的。也懶得再尋旁人。


    “好咧,那我晚飯後再去和他說說。”餘春生笑嗬嗬地說道,又問了她有何要求。要不要順便蓋間工棚什麽的,單小葵便將計劃一一與他說了。


    總體說來,那邊是要拉院牆和蓋暖房的,暖房今年不一定能用得上。先緊著院牆蓋,若田裏不忙,工匠們有時間,就連暖房一起蓋,若沒時間,就秋後再蓋。


    春生一一都應下,說是讓工頭給估個價兒。再迴來和她說。


    單小葵點點頭。


    劉媽已和菊香蘭香在廚房中做飯,自從徐婆走了後,這些活計一直是她們三個做。單小葵立在廚房門口瞧了一會兒,信步出了院子。


    田間有薄霧升起,遠處餘家頭村的許多人家兒已冒起了炊煙。斜陽,紅日。炊煙,曠野,還有遠處隱隱傳來的,低一聲高一聲的吆喝聲,和狗吠雞鳴聲,再和著空氣中流動的青草泥土氣息,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安寧下來了。


    讓置身於其中的人,整顆心也都平複下來。


    塘南那塊田的邊兒上,有幾棵低矮槐樹,此時那村上的槐花掩映在嫩綠葉片間,有的含苞,有的已經開放,散發著清甜的氣息。


    單小葵緩步過去,圍著瞧了半晌,折了一枝開得最好最稠密的,拿在手中把玩著,漫不經心的往家中走。


    剛走出幾步,就見自官道上下來一輛馬車,雖天色已略暗,單小葵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孟府的馬車,忙快步往迴走。(.)


    馬車到了跟前兒,隨著一串清脆笑聲,季妍探出頭來,“柳姐姐,你做什麽呢?”


    “沒做什麽?”單小葵揚了揚手中的槐花,笑問,“怎麽是你,孟丫頭呢?”


    “我在這裏。”孟清菲挑簾笑意盈盈地探出頭。


    “還有我呢。”接著又一個爽朗男聲響起。


    單小葵看著自車上跳下的季雲翼微訝,“怎麽,老太爺許你出門了麽?”


    “嗯。”一身淺藍長袍的季雲翼笑微微點點頭,轉頭打量院外田野,讚許笑道,“柳丫頭,你這裏收拾得不錯嘛。孟大哥給你弄來的芍藥種在哪裏?”


    上次季家擺謝恩宴,單小葵是去了的,其間也見了季雲翼和季二夫人,因而這些事兒,他們都知道的清楚。


    “諾,就是這一片。”單小葵向前走了幾步,指著正對院門偏南側的一塊田笑道。


    這芍藥種下去隻有不到一月的功夫,如今已長了五寸來高,葉片濃綠,莖杆粗壯,在光線略暗的暮色下呈現生機勃然的墨綠色。象一大塊墨綠的毯子在田地上鋪陳開來,共約有四五分地大小。


    事實上,現在她的花田雖然都是一水的綠色,看起來已頗養眼了。略淺那一大片綠色,是菊花苗,這一片最大。最靠路邊的那一塊略稀疏些的,是月季。緊連著芍藥的是夜合田,現在正在養苗階段,遠遠看去,有點象麥苗兒。一行一行,排列的整整齊齊。


    季雲翼笑哈哈地連聲誇讚,又要去看她整治的塘邊小花圃,並四處閑逛逛。


    孟清菲清斥道,“你說送了我們來,便迴去的。再晚迴家,你祖父還要斥你,還不快走!”


    “呀!你個清菲丫頭!”季雲翼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叫起來,扭頭向孟清菲揮了揮拳頭,齜牙咧嘴地威嚇,“再敢這麽和我說話,我……我……”


    我了幾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孟清菲得意地往前踏了一步,“你便怎樣?”說著她冷哼一記,“我好心提醒你,偏不領情。懶得理你!”說罷,便自顧自的往院中去了。


    氣得季雲翼又在她身後揮了幾揮拳頭。


    他們兩個拌嘴,季妍隻是笑。這會兒便笑著道,“哥哥如今也碰著對手了罷?平常我說話你哪肯聽半句?該!!!”說著也追著孟清菲去了。


    季雲翼被連連搶白,氣笑了,衝著院中笑罵道,“你們兩個別興頭,改日求到我,到時才叫你們哭咧!”


    “哼,今兒要不是我們,你還不得出門兒呢。我們有什麽事求你的?”季妍清脆含笑的聲音自院裏傳了出來。


    “妍兒如今兒清菲丫頭學壞了!”季雲翼氣餒地咕噥一聲,收迴拳頭看著單小葵,笑道,“還是柳丫頭有良心,不攆我。”


    單小葵笑了,“我是還沒顧上說話兒呢。”頓了下又問,“季家哥哥今兒怎麽和她們一道來兒?季妹妹來時,你們府上的老太太可知道?季嬸嬸可知道?”


    孟清菲來住倒沒什麽,孟府的大人都是知道的。季妍一向很少在她這裏過夜,何況她家中祖父祖母都在,平時規矩就嚴了些。今兒突然來了,自然要問問清楚。


    季雲翼聽到提到家中,頓時沒了興致。嘬了一下牙豁子,興致缺缺地轉身,音調拉得長長,“無事,家裏人都知道。你隻管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們便是,莫叫她們淘氣!我走了。”一步三晃,懶懶散散的上了馬車,徑直去了。


    留下單小葵一人立在原地莫明其妙。


    菊香自院中出來,見她呆立著,笑問,“姑娘看什麽呢?”


    單小葵微微搖頭,方才季雲翼最後那話她怎麽覺著不太對?難不成是季家又有什麽事兒?


    事實證明,單小葵也不算太笨,雖然猜不透韓琢堂那毫無征兆的一問,季家的事兒,她猜得還算準。夜裏,她和季妍孟清菲三個坐著賞月說話兒,趁著季妍如廁的功夫,孟清菲悄悄和她說道,“妍丫頭她娘這會子怕正不高興呢。”


    “嗯?”單小葵一怔,忙問,“怎麽了?可還是因季家哥哥的事兒?”


    孟清菲撇嘴搖頭,“不是。季大人在京城新得了官,妍丫頭她娘好象想帶著她和她哥哥一道兒去京城,跟著在任上住。季家老太爺不準,老太太也不大想叫他們去。說是在外頭不好好管教,把課業都荒廢的等等。妍丫頭和她哥哥去不去都可的,但是她娘想去,老太爺因此就有些不高興,一不高興,又扯出先前她哥哥的事兒了……”


    季家的情況,單小葵也知道些。說和睦罷,實則並不是那麽迴事兒。說不和睦罷,最起碼表麵上看來,倒也說得過去。


    總之因大事有季老太爺拿主意,難免有時候不合其它人的意。偏家中的人還不反駁半句,饒是這樣,還要被他訓。季妍她娘說想去京城,這已是捋了老虎胡須了。


    心中感歎了一會子,又問孟清菲,“最近老太爺不是不再訓季家哥哥了?怎的又扯出這事兒來?”自從上次那一通打之後,季雲翼好象挺老實的。上次她去季府,老太太還當著眾人的麵兒誇他念書用功呢。


    “嘁!”孟清菲嗤了一聲,“你聽他胡扯。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借著去我家看我哥哥藏書的名頭,專找那些兵法之類的瞧。他能改了才怪!”


    單小葵早也猜季雲翼必不會乖乖的聽話。可聽孟清菲這話裏頭竟然也有絲絲得意,含著對季老太爺的興災樂禍之意,一時無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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