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身形偉岸的男人負手而立,站了好久,他就這麽隔著窗戶紙看著窗內的那道身影,聽著從裏麵傳來的琴聲。


    平緩如高山流水,讓人聽之心神蕩漾,也隨著這曲,思緒萬千縈繞上心頭。


    齊嫣說,如果她死了,蘇漾兒也沒得活。


    她立場明確的表明了救治方案,可是他不願也不想,但卻無可奈何。


    否則,隻有摒棄蘇漾兒……


    活不過冬日


    他咬了咬牙關,飽含無奈的長歎一聲,這麽做都是為了她,希望別怪他。


    裏麵的琴聲隨著他推門的動作緩緩停下,方才還沉醉於彈琴的女子起身向他行了一禮。


    夜已深,蘇漾兒此時也僅穿著一席淺粉色的裏衣,外麵披了一件薄薄的氅子。


    見她在這種天氣穿得如此單薄,玄胤的眉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蹙了起來,大步向前便將其攏了攏。


    “怎不多穿些?”


    他語氣責備,又探了探她手的溫度,並不涼。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讓蘇漾兒有些臉熱,有些狐疑的開口問他。


    “今兒個不是大喜之日?怎的來我這兒?”


    此時不該兩人濃情蜜意的嗎?據說齊嫣也救迴來了,他不陪著她來自己這裏作甚?


    蘇漾兒很疑惑,也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複雜。


    她正不解,很快他也給出了答案。


    “齊嫣傷情很重”


    聽他這麽說,語氣中還帶了些許的悲傷無奈,她便覺得心髒像是被慢刀子燉肉一般,持續性的疼著。


    她學不來善解人意,但還是試著寬慰一句:“會好的”


    有什麽過不去的,雖是腹部中了一劍罷了,但幸而傷勢並不重,況且她還是太醫院院首的孫女,總不至於因為這一點小傷而香消玉殞吧?


    之於從小在刀光劍影下長大的蘇漾兒而言,齊嫣的傷口可不就是一點小打小鬧麽?


    隻是她沒有想到,在她眼裏不值一提的傷口,竟會讓玄胤如此緊張,甚至在深夜跑到她這裏來特意知會一聲。


    “漾兒”


    突然他滿含深情而不自知的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在她投來的目光下,玄胤繼續往下說:


    “齊嫣傷勢很重,過不了冬,能救她的人隻有你。”


    蘇漾兒當下心間一個咯噔,隱隱覺得不妙。


    什麽叫傷勢很重,過不了冬?


    又為什麽救她的隻有自己?


    男人的聲音繼續響起


    “去年冬天你中了一箭,是她救了你”


    蘇漾兒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所以來讓我還債了是嗎?”


    玄胤薄唇動了動,還是沒有反駁,因為他無從辯解,確實是有因有果,若不是蘇漾兒胸口中了一箭,怎麽會有如今的這遭事。


    可不就是來還債了麽?


    玄胤刻意忽視掉心間的異樣,選擇性的認為熬過了這些事,一切都會好,他可以封她為貴妃甚至是皇貴妃。


    見他默認下來,蘇漾兒隻覺得心口被撕裂了一般,將她一顆炙熱的心扒的鮮血淋漓。


    但在玄胤麵前最後一絲驕傲還是支撐著她冷靜下來,寒著聲問道:


    “所以需要我怎麽做?”


    玄胤抿了抿唇,終於說出了自己今晚的目的。


    “給我一碗血”


    聰明如蘇漾兒,她自然明白這一碗血意味著什麽,是她的血……


    玄胤居然要她的血!給齊嫣!


    蘇漾兒隻覺得這個世界很離譜,她像是在做夢一般,可手心都是她深深掐出的指甲印。


    這哪裏是夢啊,是他真真切切的在告訴她。


    蘇漾兒隻覺得胸口疼的厲害,撕扯著要衝破出來。


    她生平第一次忤逆玄胤,這個相處了十來年的主子。


    她字字珠璣,鏗鏘有力。


    “玄胤,我拒絕,有什麽病需要喝我的血?”


    這病倒是好生奇怪,連閱覽無數本醫書的她都聞所未聞!


    見她如此堅決,玄胤喉結動了動,柔聲細語的哄著:


    “漾兒,聽話,你知道反駁朕無用的不是麽?”


    她知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尤其這位還是聖君,可是他對所有人仁慈,唯獨對她殘忍,讓她如何能甘之如飴的聽從這殺人誅心的命令。


    蘇漾兒依舊拒絕,難得這般強勢。


    玄胤便不再哄了,就在閉眼睜眼之間,他眼底已換上了果斷,在她麵前露出了許久未見的帝王氣勢。


    “蘇九,進來!”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半跪在地上雙手抱拳。


    “請主子吩咐!”


    “壓住她!”


    蘇漾兒瞳孔一縮,蘇九已經動起了手,聽從命令的想要上前鉗製住蘇漾兒。


    蘇漾兒沒有多餘的時間傷春悲秋,也出了手,在周遭都是名貴擺件的屋子裏,兩人打做一團。


    若是追溯到以往,蘇漾兒是武力值僅次於蘇一的高手,但自從中了暗箭之後她的功力便衰退了大半,哪裏還是蘇九的對手。


    尤其是這一運功,這胸口便抽著疼,是那隻血蠱在作祟,啃噬著她的心脈。


    胸間溢出了一口腥甜,被她按壓著胸口硬生生逼了迴去。


    “好了,蘇九你出去!”


    蘇漾兒冷聲叫了停,蘇九抬眼看向自己的主子,在接受到男人的示意下,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玄胤走近想要扶她,被她一個後退給躲開了。


    她聲音淡漠而疏離,是從未有過的距離感。


    她說:“那便在掌心取血吧!隻是,以後我都不會再為你彈琴了。”


    聽到她的話,玄胤心髒也被刺痛了一下,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說了一個好字。


    蘇漾兒眼睛微微闔上,遮去了裏麵掩飾不住的失望。


    玄胤,終是不值得。


    她轉身走到茶桌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


    玄胤忽然沒由來的心慌,好像她就要這般離自己而去。


    他伸手想要拉住她,也隻拉住了劃過手心的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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