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神色淡漠的還有一處屋子裏的某個女子,才洗去了一身的血汙,她滿身疲憊的為自己傷口上著藥。


    偌大的房間隻有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奢華的屋內連多餘的人氣都沒有。


    她指尖往後挪,血水滲了出來,她愣是一聲不吭的繼續上藥。


    一陣清風拂過,她的手上覆蓋了一雙大手,同時響起的還有他沒什麽溫度的聲音。


    “我來”


    蘇漾兒不掙紮了,習以為常的任由男人將自己上藥,自己是他手中的利刃,所以每次她受傷的時候,他總會出現,以保下次還能為他手刃敵人。


    這個約定俗成的規定好像很多年了,自己已經被他從一個街邊乞討的小女孩,養成了一個殺人如麻的娉婷少女。


    他動作溫柔又熟稔,三下五除二的處理好了她的傷口,才將她衣服拉了迴去,蓋在她身上。


    蘇漾兒那張傾城絕麗的臉就這般抬頭看他,同樣是另外一張出類拔萃的模樣。


    “玄胤”她紅潤纖薄的唇一開一合,就叫出了玄清子民信奉為神的名字


    他輕聲應道,並沒有因為她的逾越而表現出絲毫不悅,依舊慢條斯理的為她整理好衣裳,身份尊貴的他何時為旁人做過這種事。


    直到將她腰帶係好,這才將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他突然開口吩咐:“最近不要殺人不要見血了”


    蘇漾兒抬起眸子看他,裏麵寫滿了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


    下一刻男人就給出了迴答


    “我要娶妻”


    蘇漾兒眼底劃過震驚,還摻雜著黯然神傷,在聽見這話的那一刻,胸腔那顆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掐住,她有些疼。


    原本他也有許多妃子,朝中臣子示好,他也照單全收,隻是第一次,聽他說娶妻。


    娶……妻啊!


    她扯了扯嘴角,慌亂的垂下了眸子,一句恭喜說的細若蚊呐。


    玄胤喉結上下滾了滾,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彈首琴吧!”


    “好”


    她順從的站了起來,合衣坐在琴前,慢慢彈出了他最喜歡的那首曲子。


    在很多年認識他時,她還在街邊乞討,因為打小就長得好,所以小漾兒不敢暴露出自己的容顏,每天往臉上抹鍋灰,就怕被人牙子賣到青樓去。


    一直到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了風華絕代的玄胤,那一年他十六歲,她八歲。


    肮髒的小手扯著他華貴的衣服,當年玄胤一眼就看見了她清澈的眼眸,比他見過所有的珠子都要漂亮,而她明明是個乞兒,身上卻香香的,竟是很講究。


    正在他懷疑她的身份時,就聽見她說:“帶我走,我餓了”


    “你有什麽值得我帶你走?”


    小漾兒想了想,才鄭重其事的承諾:“我可以做任何事!”


    玄胤隻是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後同意了,就這麽草率的從路邊撿了一個親信迴去。


    他用了六年將她培養成了自己手中殺人不眨眼的利刃。而這六年的時間,除了玄胤,每個人都在欺負她,因為她取代了他們所有人在玄胤心中的地位。


    所以年幼的蘇漾兒為了往上爬,拚命的拿起刀,掄不動重兵器她就用軟兵器殺人,像絲帶和針,她用的得心應手。


    幾年的時間裏,蘇漾兒應證了何為天才,她進步神速,容顏也更是隨著年齡在往上提升,越長越美,十四歲的少女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豔壓一切鶯鶯燕燕。


    而當她砍下第一個人頭放在他麵前時,玄胤隻是細致的為她擦去了手中早已幹涸的血。


    “以後別用這種方式殺人,不適合你。”


    蘇漾兒點點頭,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這麽血腥的場麵。


    玄胤對她的好引起了眾人的嫉妒,但很快,她就被他親手送到了喜樂坊,那種醃臢之地。


    但盡管如此,玄胤在她的心裏依舊是那個救贖,如今她的救贖要娶別的女人了。


    她心口有些窒息的疼痛,隻要一想到他即將娶妻,她就羨慕那個幸運的女子,他會對她比自己溫柔的吧?


    琴聲逐漸變得淒苦,隻是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一曲未了他已不見了蹤影。


    七月末,新皇大婚,舉國同慶,全年免稅收。


    玄清帝一係列的利民操作,直接將這位新國母的身份推到了一個至高的位置,新婚之日夾道歡迎。


    若說皇帝的後宮妃子都是被迫接受的,那這位皇後便是玄清帝親自選的,能讓如此俊美無雙的帝王屈尊降貴求娶的女兒家該是何等風姿。


    良辰吉時已到,百姓頂著烈日的等待,終於等來了那頂氣派的八抬大轎,在裏麵坐的是滿麵紅光的新後,還有令無數少女看一眼就沉淪的玄清帝玄胤。


    他們緊挨著穿過了最熱鬧的街道,沿著長安街,路過姻緣廟。


    他伸手掀開珠簾,盡管星願樹枝繁葉茂,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抹白色衣服上的流蘇,長長的珠穗墜在一片綠葉中,隨風搖曳


    隨著微風而來,他仿佛聞見了她身上的香味,縈繞不去。


    聽著耳側的熱鬧,她嘴角不經意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知道他來了,別有用心的走了這個狹小的地方,她竟是躲都沒地方躲去。


    明明是格外喜慶的音樂,落入她耳邊總覺得格外悲戚。


    樂隊越走越遠,她內心一片荒涼。


    飛身下來,隻看見那留有紅色殘影的隊伍。


    走了,走了好。


    近日來,坊間流傳的都是玄胤對這個新皇後多有用心,大婚舉國同歡三天三夜,新後是丞相的嫡長女,身份尊貴,能當上國母實屬名至實歸。


    新後賜名德莊皇後,光是聽封號就知曉對她寄予的厚望。


    據說在新婚之夜,鳳儀宮琴聲響了徹夜。


    那日,她便在宮牆上坐了一宿,這曲聲甚是熟悉,她閉眼欣賞,原來玄胤聽她彈琴時是這樣的感覺。


    不得不說,那男人真會享受,娶的美嬌娘今年芳齡16,竟比她還要小上一歲。


    見慣鶯鶯燕燕的蘇漾兒,此時看著倒映在燭光下撫琴的身影訥訥出神,德莊皇後的長相在她看來並不出眾,隻是為什麽一向要求甚高的玄胤會選這麽一位普通的皇後呢?


    因為撫琴麽?


    思及此,蘇漾兒不由得好笑,仰頭癡癡的嘲笑起自己的癡人說夢。


    隻是那雙眸子逐漸匯聚起一汪晶瑩,順著她絕美的側臉隱沒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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