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溫馨的木頭屋子外徘徊著幾隻白鴿,看起來倒是添了幾分景致。


    舒白牽著鴕鳥往裏走,不知不覺,腳步竟越走越近,她好想,很想早點見到爺爺奶奶,哪怕早一秒都好。


    到了屋外門敞開著,地上打翻了一個木碟子,旁邊散落了幾個酸菜餡的包子。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音,靜得就好像,屋主人並沒有在家一般。


    冀遲四下看了看,見女人頓住了腳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的方向,他不禁斂起了眉。


    她的眼裏,是花梨奶奶站在門口,神色中有些許詫異,又夾帶著些許悲傷。


    在見到孫女直愣愣的看著自己,她扯著嘴角無奈的笑了笑。


    “你們來啦?”


    “奶奶,發生了什麽?”舒白咬著唇問道,聲音都難掩顫抖,目光透過她看到了屋內。


    並沒有看見爺爺的身影,也聽不見絲毫的響動。


    “進去看看老頭子吧……”


    花梨奶奶艱澀的沒有迴答,下意識就側身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邀請他們進屋。


    冀遲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隻是沉默不語的伸出大掌將身邊女孩的手包裹在了自己手心。


    舒白步伐沉重,沒有了方才的急迫,隻是一步一移的往前走。


    那扇門也好似變得格外的昏暗,越走近,她心便揪的越緊。


    終於,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她們終於到了門口,抬手敲了敲門,坐在床邊的年邁身形終於晃了晃,好半晌才抬起了頭。


    向來嚴肅的臉,與上次相見之時,判若兩人,不過是一夕之間,似爺爺竟蒼老了許多,像被抽幹了靈魂的朽木,再也沒有了生命力。


    他沙啞酸澀的嗓子問了句:“你們來了?”


    與梨花奶奶說的如出一轍,隻是說完之後,爺爺又一言不發的坐在床邊,神情專注的看著床上了無生息的伴侶。


    據爺爺所說:花梨奶奶是今早走的,走的很突然,在天還未亮時還纏著他說想吃包子。


    “就春頭裏醃的那壇子酸菜,做包子指定好吃~”


    當時似爺爺既無奈又好笑的笑罵了她一句:“你這個好吃婆,這才醃了多久還沒入味呢!”


    花梨奶奶不依不饒的晃著他的胳膊:“哎呀你去做,老頭子我想吃,我今年最想吃的東西就是酸菜餡包子了~”


    一把年紀的花梨女士撒起嬌來仍舊讓似爺爺招架不住,眉眼溫柔又寵溺,最後在她的攻勢下,還是起身去給她做了酸菜餡的包子。


    花梨奶奶走的很突然,什麽動靜都沒有鬧出來,突然間就這麽撒手人寰了,


    若是他知道她會突然間離自己而去,那他一定不會和她多說那幾句,也不至於在閉眼前也沒吃上一口新出爐的包子……


    “還說什麽今年最想吃酸菜餡的包子,若是真那麽想吃,又怎會走的如此著急呢?”


    說到這裏。爺爺失望的垂下了頭,依舊緊緊握住伴侶早已冷卻的手。


    “怎麽不打一聲招唿就走了”


    結婚那會還信誓旦旦的說什麽死同穴,真是個健忘的老太婆,年紀大了自己說的話都忘了。


    “我還有好多東西沒吃呢,你替我好好吃啊!”


    花梨奶奶一邊用對方聽不到的聲音說著,一邊還像以前一樣抱了抱爺爺,隻是成為魂體的她隻能虛虛的圈著他,靠在那刻跳動她卻感受不到的胸腔處。


    舒白有些淚目,看著陰陽兩隔的人,鼻子酸的厲害,這就是再相愛的兩人都抵不過年歲的盡頭,生命的垂暮。


    花梨奶奶走了,這隻鴕鳥沒有等來照顧它的主人。


    在打電話知會似之鳴的時候,他還因為周一在忙著公司全員的周例會,正忙的不可開交時,突然接到了母親辭世的消息。


    他們以最快的時間趕了過來,包括身子有些重的繁熙,被她男人牽著疾步而來。


    似之鳴一個大男人隻是紅著眼眶站在一邊,反而是身為兒媳的似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次昏了過去。


    這倒不是裝的,花梨奶奶人很好,幾乎做到了人見人愛的地步,活到七十來歲,都沒有和誰紅過臉。


    但就是這幾乎完美的性格人設,卻也是有些生命中的一大遺憾,比如說,沒有綿延自己的子嗣。


    據似之鳴所訴,他並不是老兩口的親生骨血,在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曾上過戰場,在一次任務中失聯了,是當時在軍區大院的奶奶憑一己之力將他找了迴來。


    隻是花梨奶奶迴來的時候卻受了傷,腹部中了一槍。


    不知憑借著什麽信念讓她堅持將一個一米八幾的錚錚漢子從深山密林中背了出來,一直到看見人民子弟軍,她才虛脫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當時年僅十九歲的花梨那一覺睡了很久,據說睡了四天三夜,所幸兩人都保住了一條命,隻是花梨子宮受了槍傷,也傷了根本,以後不可能再懷孕了。


    花梨在病愈後,主動找到大自己八歲的似焰川,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聳聳肩。


    “都說大八歲相克,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好了,一個不懂浪漫的兵痞子,我們好聚好散,再見~”


    花梨說完轉身就走,她怕走遲了一步就會在他麵前掉下一滴淚來。


    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被一隻大手拽了迴來,下一刻身子一輕,就被她口中的兵痞子扛在了肩膀上。


    與此同時,還有他不近人情的淡漠聲音:“現在才後悔?晚了!”


    似爺爺終究是沒有放花梨奶奶走,後來花梨更是離譜的給他找來了軍區漂亮的小軍醫,結果正當她傷心的啃著饅頭時,門一腳被躥了進來。


    還有他暴怒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那一晚,花梨成為了十三軍區扛把子似焰川的女人,她也斷了念頭,沒有再想著怎麽推開他,而是想辦法治好自己。


    花梨開始喝難以下咽的中藥,擱在以前聞一下她便會吐的藥汁,這一喝就喝了十幾年。


    每次被似焰川發現都會連鍋拿去扔掉,趁他不注意,她又偷偷去撿迴來。


    無數次他看見她喝到痛苦得幹嘔,卻是一言不發的擰著鼻子逼迫自己喝完時,他便疼的像是往心髒裏插了數把刀子。


    從那以後,他暗暗在心裏發誓,她今日為他所喝的苦,以後都會迴以她生活的甜。


    終於,在花梨三十三歲那年,她懷孕了,本來喜出望外的兩人還沒有高興多久,她又因身體問題自然流產了。


    花梨放棄了,原來擁有過後來失去,比從未擁有還要來的痛徹心扉。


    見她整日萎靡不振的樣子,似焰川直接領養了一個孩子迴來,在花梨並不知曉的情況下。


    而這個孩子,就是似錦渝的父親,似之鳴。


    聽見父親這冗長的故事,舒白隻覺得自己心髒那個位置,感同身受的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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