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全子的遭際來自世道,那麽行的則來自人為。行是繼全子後又一個,步入靈魂迷失的年輕後生。


    行那天的瘋狂舉動村人都見識過,好幾個壯漢拖拽不住,行的手腕被麻繩捆綁著,他的眼睛瞪的很大,裏麵的血絲鮮紅得好像要爆開。嘴角淌著血水,“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他近乎咆哮的聲音好像要震癱他們家那堵矮牆,鄰家是一門新寡,一位母親帶著四個女和一個年僅五歲的兒子,禍就起在那堵牆上。


    盛夏,低矮的土坯房裝不下幾個長大的女孩,等到母親睡熟後,姐妹幾個悄悄地在庭院裏做地鋪,露天睡。看著星子,枕著蟲鳴入眠,這樣的夜,在小村幾乎是家家都有度過。那個時候姨也想出去露天睡,不過姨棋高一


    著,她想在房頂睡覺,因為那時候村子裏的房子都是平頂的,在那上麵睡覺和躺在大炕上沒什麽兩樣,外婆不同意,“孩子小,萬一夜裏走下來怎麽辦?小命還不沒了?”姨隻好作罷。


    沒想到小村最後竟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天姐妹幾個剛剛入睡不久,大姐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她猛地驚醒,抬頭看到眼前有一個模糊的男人的輪廓,她喊出了聲,姐妹們醒了,娘和兄弟點上屋裏的煤油燈,周圍的鄰家也相繼亮了燈。男人見勢不好趕緊越牆跑了,隻是留給一個要人猜測的背影,娘幾個的哭罵聲,驚醒了小村的夏夜,鄉親們三三兩兩的來到那座沒有太高院牆的院落前,聽著婦人站在院子裏叫罵,她一忽罵自己的女兒們,一忽又罵那個登徒子,最後她隻剩了淒涼的哭聲劃破銀河,勞累一天的人們,好像找不到更好的話語來慰勸那婦人,隻是靜靜地聽著。一聲哀過一聲的嚎哭,提前邀來小村的黎明。


    天亮了,婦人和孩子們來找村長震三舅舅,讓他給主持公道,並指出了那個人是翻牆走的,看背影像是鄰家的行。震三舅舅帶了人前去問詢,幾天下來毫無結果,但那婦人一口咬定了是行。平時性情火爆的行一張嘴辯不過鄰家的幾張,後來公社的公安員也來了,那白色的警服,顯示著一種威怡,最後行被帶走,不過沒有兩天就又迴來了,但迴來後行整個瘋狂起來,他撕扯自己的衣服,見到人就說“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然後就是涕淚交流。人們隻是用哀憐的眼神看他,不管怎麽說,人是從他們兩家的矮牆上逃走的,而且背影竟很像他,這就是眾人眼裏不爭的事實。後來行越來越嚴重,已經發展到砸東西,家被他砸得不象樣子了,爹娘沒有辦法隻好,用繩子捆了,往地區唯一一家精神病醫院送。走的那天,行很慘,剛剛換上的衣服被人們拖拽的出了口子,胳膊上,手腕上瘀痕斑斑,臉也被擦破了,灰塵和著汗水糊住了傷口……他的父母請來幾個壯漢來押他上車,他依舊不肯走,雙腿用力蹬著地,那場麵不由讓要人想到了騾馬刨槽撂地……


    就在行被帶走後的不幾天,那個婦人家好像又進去了人,這一次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去的,依舊是折騰了大半夜,但終究沒有撈得結果。


    隻是可憐了行,從此整天瘋瘋癲癲的圍著村子轉,隻要見到人不論大人孩子,他就會攔下嘮嘮叨叨的沒完沒了。後來兩家的牆頭被壘高,那位寡婦門前從此也消停了了。隻是,行的頭腦越來越混沌,有時候連自己的爹娘都不認識了,有時候,也能聽到從行家那低矮的土坯房子裏,傳來行他娘指天願地的嚎哭,很悲涼,很悲涼……


    真是造孽啊,血性孩子誰受得了這個?“每當聽到那老婦的哭聲,外婆都會扭著小腳邁進行家的門檻,去勸慰。時間久了,外婆也不再去了,隻是聽到就跟著哀歎,一聲勝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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