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空氣清爽了許多,也沒有了原來濃濃的血氣。


    草叢中偶爾會傳來春蟲的鳴叫,然後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杜文林與白衣女子對麵而坐,靜下心來,等待她的解釋。


    “蚩尤之名你應該聽說過吧?”白衣女子問道。


    “蚩尤?你說的是不是上古時期與黃帝逐鹿中原的那個蚩尤?”


    “不錯!蚩尤戰敗被殺。他領導下的九黎部落也隨之分裂,大部分部落子民並入黃帝部落。而其中有一部落心念蚩尤,不肯歸順黃帝,悄然南下,曆盡千辛萬苦,到達湖廣一帶落戶,休養生息。”白衣女子娓娓道來,


    “可是,你說的這些又與我們有什麽關係?”


    “後來,黃帝老去,堯帝繼任,他手下一名管理江南之地的部落首領,發現了當初潛至湖廣一帶的蚩尤後代蹤跡,即不斷進行追殺,致使那一族群險些滅亡。”白衣女子說到這裏,語聲略顯淒涼。


    “後來呢?”這個話題勾起了杜文林的好奇心。


    “剩下一部分人再也不敢呆在原地,而遁入大山之中。那個部落首領又帶人追入山中。沒有辦法,他們隻有躲進山洞腹地。而那個部落首領,竟然在山中各處建立山寨,開墾梯田,再不離去。無奈,他們隻有一直呆在不見天日的山洞之中。”說到這裏,白衣女子輕輕歎了一口氣:


    “也許是上天眷顧,在他們即將被餓死之時,卻在山洞深處找到一種奇物,據說此物呈白色,質地又如肉食,入口甘醇爽口。於是他們從此就以此物為食。”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如何進行下麵的敘述。


    “後來有人耐不住地下煎熬,想出去看看,結果發現再也不能立於陽光之下。眼睛瞬間被陽光刺瞎,皮膚也被灼得脫了一層皮,隻剩下骨肉,慘不忍睹。從此,他們白天隻能躲於黑暗之中,隻有夜晚才能出來活動。”說到這裏,聲音低沉:


    “那個族群後來也就被人稱為''暗夜之族''!”


    杜文林也為這個族群的悲慘命運而惻然。


    “但是上天也是公平的,人類雖然能自由生活在陽光下,卻終生伴隨著生老病死。‘暗夜之族’雖然永遠見不得陽光,但是卻被賦予了更多的生存技能,他們幾乎不生病,身體偶爾的創傷也能靠自身的能力痊愈。他們的體力比人類大了好多,行動也比人類迅速快捷許多。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生命能延續五百年之久。”說到這兒,女子的聲音也輕鬆了許多。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白衣女子並未在意他的話語,輕歎一聲:


    “唉!也許是上天的故意所為,既然給了他們幾百年的生命,就不能給予他們無限生育的可能。懷孕生子幾乎成了族群奢望,生育能力極低。”白衣女子的聲音又低落下來。稍頓一下,繼續道:


    “人口逐漸減少,長此以往,肯定會有滅族的那一天。後來偶然發現,如果把他們的血液注入到普通人類的身上,隨著時間的推移,輸出血液之人與那個接受者,倆人的心意逐漸相通,並且自然產生那種父子或者母子的特殊情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延續族群的血脈。族群自然繁育之人被稱為‘暗夜之子’,他們不能立於陽光之下。而通過血液傳遞進入族群的人被稱為‘未來之星’,他們既保持了普通人類之特征,又兼有那個族群的超強能力。”


    白衣女子敘述的事情,已經大大超出了杜文林的認知。


    聽到這兒,心中一動:


    “你不會也是‘暗夜之族’的人吧?”


    “孩子,你猜的沒錯,我就是其中一員,也就是所謂的‘暗夜之子’。”白衣女子語聲慈祥。


    杜文林摸了摸脖子,那兒仍舊黏糊一片。


    其本就聰明,此刻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跳了起來:


    “你是不是給我輸入了你的血液?”


    白衣女子靜靜得看著他,並不言語。


    良久,等他安靜下來,才說道:


    “我沒有孩子,但是直覺告訴我,這幾天在這裏能遇到與我有緣之人。現在看來,這個人就是你了。我路過此處,發現你已經昏迷,發著高燒,身體極其虛弱。為了救你,給你輸入了我的血液。當然,假以時日,如我剛才所言,你我會逐漸心意相通。”她的聲音並沒有因為杜文林的憤怒而稍變,還是那樣的溫柔。


    杜文林怔在那兒,突然而來的變故讓他不知所措。


    自己雖然出生在吳越富庶之地,但是祖輩為農,家境貧寒。


    父母省吃儉用,供他讀書,苦讀十八載,順利考取了秀才。


    父母又東挪西借給他準備了路上的盤纏,一路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往省城而來,準備參加八月的“鄉試”。


    誰知今天先是在飯店遭遇驅趕,後又在雨中看到了一場血淋淋的殺戮,身心俱疲,兼又感染風寒,暈倒過去。


    若不是這個白衣女子相救,自己的小命肯定就扔在了這兒。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個不容置疑,應該感謝她。


    可是,她又趁他昏迷之際,給他身體注入了“暗夜之族”的血液,是福還是禍?


    白衣女子隔著頭發看著杜文林陰晴不定的臉,輕聲說道:


    “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些擔憂,但是你我的緣分是上天注定,誰也躲不掉。況且,你成為‘未來之星’後,對你以後的仕途之路會大有幫助。”


    杜文林的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還是無奈,五味雜陳。


    感覺頭腦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真的不知如何應對這種局麵。


    坐在那兒,雙手緊緊抓著頭發,極力想給自己理出一條思路。


    白衣女子安靜得看著他,半晌才開口道:


    “有些事你也許一下子接受不了,需要時間來消化。”停頓了一下,接著問道:


    “還有,你白天是不是看到了這場屠殺?”。


    提到這場屠殺,杜文林的腦中又出現了黃衣人快於鬼魅的身影以及端坐馬背而喉嚨往外噴血的死者,禁不住又打了一個寒顫。


    “別急,慢慢說,把白天發生的事,敘述一遍。”


    杜文林把從中午在路邊飯館一直到自己昏睡過去,這期間發生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說到黃衣人快速割喉時,聲音忍不住有些發抖。


    白衣女子聽完後,低首沉思,口中不斷呢喃著“沙漠蟲族!”這幾個字。


    良久,抬首說道:


    “那個人說得沒錯,‘沙漠蟲族’出現在這兒,可能真的會帶來一場腥風血雨!”


    “‘沙漠蟲族’又是個什麽組織?是個民族?還是個家族?”


    “這個你暫時不用多去了解,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白衣女子平靜得說道。抬首看了看天:


    “時間已晚,今天就這樣吧,有機會我會慢慢說給你聽。以後我們娘倆見麵的機會多了。”


    說完,抬手輕拂,杜文林感覺睡意襲來,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杜文林揉了揉眼睛,自己仍然躺在那棵大樹下,昨夜的經曆似乎是黃粱一夢。


    可是麵前的火堆星火未盡,猶自冒著青煙。


    隻是昨夜那個白衣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身邊還留有一個包裹,裏麵有一些幹糧和銀子。


    路上的死者還在,經過一夜的雨水浸泡,麵目更加猙獰。


    杜文林怕等會官府來人自己會有麻煩,趕緊收拾行囊,趁早趕路。


    “積良莊園”坐落於洪澤湖西岸不遠處的一塊平原上,屬於天長境內。


    莊主魏積良此時正坐在院子裏那棵百年芙蓉樹下的搖椅上,一邊喝茶,一邊嗅著滿院的芙蓉花香,滿臉都是知足與幸福。


    莊園的後院東首,有個不大的廂房,廂房底下有個極大的地下世界。


    這個地下世界中間是一片好大的演武場,演武場的地麵鋪著厚厚潮濕的泥沙。


    演武場的周圍,是一圈弧形的房子,不下二百間。


    房子皆是掏空後麵的泥土所建,一扇扇漆著桐油的黑色木門,在火燭下閃著詭異的光芒。


    場中的泥沙突然炸開,無數身著黃衣的瘦削人影從地中飛出,在空中急速盤旋,手中的匕首相互刺殺,時間不長,一聲尖嘯,他們瞬間又消失在泥沙之中。


    隻是,場中多了幾具喉嚨冒血的黃衣屍首。


    演武場的盡頭,有一間特大的房門,門前立著一個身著金色服飾的中年男子,短發及肩,瘦削的臉頰,目光陰鷙。


    他看完場中的演練,慘白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魏莊主走了進來,路過地上的屍體旁邊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應該早就熟悉了這種場景。


    “剛剛收到金舵主的消息,胡金勝一行已全部解決。”說著遞過去一個紙卷。


    金衣人展開紙卷:


    “很好,你迴信金舵主,一定要保護好我們的勇士!”


    魏莊主恭敬地應著。


    “我們受邀來此已經兩年有餘,說實話,這兒的一切對於祖居漠北的我們來說,都難以適應,但是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第一,是為了感謝鄭大人對我們的厚愛,你們漢人不是有句俗語嘛,‘士為知己者死’。第二,我也想讓我們的族人逐漸適應中原之地。畢竟,這裏比漠北繁華了許多。以後如果有可能,說不定能全部搬遷過來。”金衣人用生硬的漢話說著,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魏莊主還是點頭應和著,可是看得出他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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