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又過去了,太陽已經偏西,可是麻總兵卻絲毫沒有讓士兵停下來的意思。


    但是可以看得出,士兵進攻的勢頭在逐漸減弱,一波低於一波。


    麻總兵也感覺到疲乏,真的是攻不動了,但是又不舍得前功盡棄。


    看著戰場上無數士兵的屍體,眼睛有些冒火。


    杜文林走到他麵前高聲道:


    “這仗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


    麻貴紅著眼死死盯著前麵的城牆,沒有吭聲。


    杜文林再次重複了一遍。


    麻貴對手下的副官擺了一下手,進攻停止了下來。


    士兵門退下來開始吃飯,麻總兵才有時間與杜文林說話:


    “杜大人你的兵呢?”


    這邊打得熱火朝天,而杜文林的兵沒見一個,其心中有氣。


    “他們都駐紮在十裏之外呢。”


    “即使來觀戰也不能駐紮那麽遠啊。”麻貴沒好氣得說。


    杜文林耐心道:


    “我隻帶來了五千兵,照這樣打法,我就是帶一萬兵來,也無濟於事。”


    “那你說怎麽打?”被一個年輕人指責,他就差跳起罵娘了。


    “麻總兵,你看這樣行不行?把其他三麵部隊都收迴來,下午隻留少量部隊對南門佯攻,讓其他人好好休息。”


    “然後呢?”麻貴不解得問道。


    “天黑以後,你就對南門展開猛攻。我帶五千人悄悄繞到北門,趁北門空虛,進行突破。你看如何?”


    麻貴想了想,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點頭同意了。


    “還有,等城破以後,敗軍肯定會從西門往寧夏城逃竄,你預先在西門外伏下五千人,半途截殺。”


    麻貴心說,半途截殺倒是沒問題,關鍵是如何攻進城去。


    他並不相信杜文林的五千兵能突破北門,所以就勉強答應下來。


    夜幕降臨,靖邊城南門炮火不絕,喊殺震天,火光映紅了半空。


    其他三門卻一片死寂,沒有一點動靜。


    城中的守軍以為明軍白天用盡力氣也沒攻下,晚上收縮兵力,專攻南門。


    所以其他三門的大部分兵力都調去了南門。


    北門更是因為遠離戰場而更加鬆懈。


    城樓上隻有少數士兵抱著武器打盹。


    北門的東側不遠處,兩個黑色的身影從幹涸的護城河中悄悄躍起,像兩縷輕煙朝著城牆飛去。


    來到牆根處,倆人各從懷中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對望一眼,衝天而起,躍起丈餘。衝勢將盡之時,匕首猛地插進牆中,手腕用力,身體借勢再次衝起,幾個起落就來到城牆之上。


    倆人手攀垛口,身子懸空,向牆內觀察敵情。


    城牆上的守軍並不多,隻有少量的士兵瞭望。


    倆人攀上城牆,躲開守衛,進到城內,快速向城門方向移動。


    城內有不少士兵在就地休息,他們都是來守衛北門的。


    兩人沒有受到任何阻撓,就來到了城門附近。


    城門洞兩旁立著幾十個士兵,他們的職責是守衛城門,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兩人對望一眼,其中一個身材瘦削的黑衣人抽出寶劍,像一陣旋風殺向守門的士兵。


    他的身法太快,出劍的速度更快,士兵轉眼就被刺倒六七個人。


    其他士兵一見有人闖入,紛紛圍了上來。


    另一個黑衣人趁機衝向城門,兩個阻攔的士兵還沒刺出兵器,就被匕首割斷喉嚨。


    平時得兩個粗壯士兵才能抬動的門栓被他輕而易舉推掉,打開了一扇城門。


    早就埋伏在外麵的明軍士兵見城門已開,唿喊著衝了進來。


    城內守城的士兵,此時如夢初醒,企圖過來堵住城門。


    可是明軍如潮水一般湧入,越來越多,由城門向城內逐漸掩殺過去,喊殺聲震天。


    城內的守軍見大勢已去,紛紛逃竄,當官的根本就控製不住。


    兵敗如山倒,士兵一旦失去了鬥誌,如大壩潰塌,瞬間就成災難。


    沒用半個時辰,明軍就控製住了北門附近的大片區域,並且還在往內發展。


    南門的戰鬥依然慘烈,麻貴的部隊還在死命攻擊,大有不破不歸之勢。


    守城的軍官千戶王剛接到報告,北門已破,敗軍已經退到了城中央,南門即將腹背受敵。


    王剛心中一陣悲哀:


    “靖邊完了!”


    吩咐手下,向西城門撤退,準備出西門向寧夏方向突圍。


    麻貴正打得焦頭爛額,突然見城頭上的抵抗停止,並且士兵也不見幾個。


    大喜過望,指揮士兵爬上城牆,打開了南門。


    啃了一天骨頭的明軍士兵瞬間湧進了城內。


    王剛帶著兩千多精兵,打開西門,往寧夏城突圍而去。


    主帥逃走,剩下的士兵再也沒有鬥誌,扔下兵器,紛紛投降。


    沒用一個時辰,南北兩邊的士兵就在城中會和了,靖邊城徹底告破。


    從北門攻入的明軍,在大街上看管著扔下兵器的守城士兵,並且每一條街道都派了士兵把守,嚴禁私闖民宅。


    而從南門進入城中的明軍,也許是要發泄艱苦攻城的委屈,進來後到處亂竄,雞飛狗跳,火光衝天。


    仍然穿著黑衣的杜文林與同樣身著黑衣的王鈴站在城中,看著南邊半城的慘象,皆臉色凝重。


    如果沒有他倆的冒險偷襲打開北門,現在麻貴也不可能攻下南門。


    而他們一旦進城,就如狼入羊圈,老百姓成了圈中的羔羊。


    一個軍官騎馬從南而來,身後跟著一隊士兵。


    杜文林帶著幾名千戶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滿麵絡腮胡須的軍官手中長刀一指:


    “你們是哪一部分的,為什麽不去追剿殘匪?”


    “這邊我們已經接管,請迴!”杜文林說話比較客氣。


    那名軍官看著穿著一身黑衣的杜文林,又看看其身旁的幾名千戶,不知對方什麽來路,態度收斂了一些。


    “報上名來,本官迴去也好有個交代。”他騎在馬上問道。


    “請你迴去告訴麻總兵,就說北城已經被杜文林接管。”杜文林不溫不火道。


    “杜文林又是什麽東西,老子沒聽說過。”其原以為對方是某個有名人物,現在看來隻是一個無名之輩。


    話音剛落,眼前一黑,右臉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頓感頭暈眼花。


    一個嬌小身材的士兵從杜文林身旁躍起抽了他一個耳光,還沒反應過來,那個士兵已經迴到了原位。


    自己從來沒受過此等侮辱,一時惱羞成怒,揮刀就向那個矮個士兵砍了過去。


    可是,刀剛砍出一半,就隻剩下了半截。


    那個站在杜文林旁邊,身材纖細的黑衣人用劍削斷了他的長刀。


    此時,他真的有些傻眼,接連被辱,卻又沒有膽量再與對方叫板。


    心生恐懼,可是身後還跟著那麽多手下,這個臉真的丟不起。


    “你們想造反不成?”把手一揮,身後的士兵立即衝上前來,把杜文林他們圍在了中間。


    蓉兒抽出短劍,斜睨著那名軍官,躍躍欲試。


    杜文林搖了搖頭,心說這些真正的軍人除了打仗悍不畏死,原來腦筋也都不怎麽好使。


    “住手!”一聲大喊聲傳來,南邊又行來一隊人馬。


    杜文林一看,是麻貴到了。


    麻貴來到跟前,見到被圍在中間的杜文林,趕忙下馬,向那名軍官命令道:


    “帶著你的人馬立即向西城搜索。”


    那名軍官不甘心地望了一眼杜文林,帶人往西而去。


    麻貴拱手道:


    “本官代表全體屬下謝謝杜大人!”


    杜文林連忙迴禮。


    “如果不是杜大人的機智和勇敢而一舉拿下靖邊城,本官的屬下還不知要戰死多少?”麻貴倒是個爽快人,直言不諱。


    聽他這樣說,杜文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其不是個居功自傲之人,況且自以為自己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麻總兵過獎了!隻是下官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杜文林問道。


    “杜大人但說無妨。”


    “下官想求麻總兵約束一些部下,盡量不去騷擾城裏的百姓。”


    麻貴聽完這話,臉色一紅,轉臉對副官道:


    “傳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騷擾城裏的百姓,違者就地正法。”


    “下官的任務已經完成,天亮之後就把北城轉交給麻總兵。與屬下迴延安府交差。”杜文林又道。


    “哎,杜大人與屬下為此次靖邊之戰立下了汗馬之功,天亮後本官要親自犒賞三軍,等士兵們吃飽喝足再走如何?”麻貴也是真心挽留。


    杜文林見其心意甚誠,遂答應了下來。


    杜文林看了看天,對手下的千戶道:


    “今夜大家都辛苦了。此時子時已過,留部分人看管俘虜以及維護治安外,其他人就地休息。”


    大街的屋簷下,樹蔭中躺滿了休息的士兵。


    從南城一路攻打過來的麻貴手下,見北城如此安靜,士兵們都在躺地休息,皆感覺稀奇。在他們的經驗中此時不應該是一邊追捕殘敵,一邊順便進入百姓家搶些錢財嗎?


    既然有此經驗,就不能閑著。於是好多百姓家被破門而入,打罵、哭喊聲隨處可聞,搶劫,強暴也在所難免。


    當然,他們中好多人也沒能活過今夜,被麻貴臨時成立的執法隊就地正法。


    麻貴可不想讓京城來的後生晚輩迴去傳言自己治軍不嚴。


    況且,今夜攻下靖邊城主要功勞應該算在誰的身上,大家都很清楚,這也讓這個縱橫沙場幾十年的老將自覺臉上無光。


    若再縱容屬下騷擾百姓,豈不是更落人口實?


    天快亮時,麻貴的手下押著很多俘虜從西門進入城內,


    杜文林知道這是從西門逃出的叛軍半途遭到埋伏的明軍截殺,能漏網逃走的估計也不會很多。


    抬頭看看天色,東方已經開始發白,自己的眼皮也有些沉重,依偎在自己身體兩側的王鈴與蓉兒也都沉沉睡去,蓉兒睡夢中帶著笑意,口角還流著口水。


    杜文林不由笑了,小丫頭夢裏可能遇到什麽美事了。


    笑罷,心中又充滿了憐惜。這樣殘酷廝殺、血肉橫飛的戰場哪裏是她們應該來的地方啊?


    荒涼的邊塞每天皆是疾風橫掃,黃沙遍天。不說這樣嬌弱的姑娘了,即使久戍邊關的戰士也是苦不堪言。


    可是她們一路行來默默忍受,無怨無悔。


    杜文林知道,她們是為了什麽。


    社稷安危對於她們來說其實沒有什麽概念,她們跟著一起出生入死,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陪他?


    想到這兒,心中一陣隱隱的作疼。


    更有一股愧疚之情深深紮下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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