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的少女常年在宮中,極少出門。


    她所獲得的知識來自於先生,來自於書本,也來自於宮裏的那些女人們的話語。


    她有著玲瓏的心思,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對男女之事……宮裏的嬤嬤是教過的,但她更加好奇。


    尤其是她至今尚未與一個陌生的男子單獨相處過,這不免令她的心裏極為緊張也極為忐忑。


    何況她見到的這個男子,還是她最崇拜的對象!


    塗二先生人老成精,已知趣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畫梅軒便隻剩下了李辰安和吳沁二人。


    李辰安給吳沁斟了一杯茶,看著這個穿著一身潔白長裙,頭上別著一支鎏金飛鳳步搖,一頭長發披肩的臉蛋兒緋紅的小蘿莉,他咧嘴一笑:


    “原來是沁公主前來,有失遠迎,還請沁公主見諒!”


    吳沁就坐在李辰安的對麵,在途中她想過許多與李辰安相見時候的場景。


    她本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麵對,然而此刻她卻忽的有些慌亂了起來。


    “……”


    她抿了抿嘴唇,不敢抬頭,聲音依舊如黃鶯:


    “我、我冒昧前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了你。”


    “這倒是沒有,敢問沁公主有何事?”


    “這……是這樣的,今兒個早上父皇讓我來歸園見見你,父皇作了一副上聯,可下聯卻苦苦不得,”


    她終於抬起了頭來,出現在李辰安眼裏的便是一張精致的瓜子臉。


    潔白如梨花。


    卻又有微紅的暈染。


    便是白裏透紅的吹彈可破的肌膚。


    她朱唇輕啟,又道:“父皇無暇,我閑來無事……原本對你、對你……”


    少女又嬌羞的垂下了頭去,低聲說道:“你的詩詞我、我皆有看過。看過數遍,牢記於心,對你極為佩服。”


    “故……故心向往之,便來了。”


    她又抬起了頭來,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是滿滿的期待:


    “你能不能看看這上聯,幫我寫一副下聯來?”


    李辰安心裏一歎。


    小迷妹。


    詩詞文章害死人!


    不,應該是會害死懷春的少女!


    “給我瞧瞧,我可不一定能夠對得出來。”


    吳沁當然不會認為李辰安對不出來,她僅僅是認為這便是他的謙虛了。


    她連忙將那卷起來的上聯遞了過去,視線就這麽落在了李辰安的臉上。


    距離很近。


    她當然看的很是清楚。


    於是看的心肝兒亂顫。


    李辰安沒有注意,他展開了這幅上聯,一瞧:


    “大悟忽聞鍾,任教煙雨迷離,人當醒眼。”


    似曾見過。


    他在腦子裏搜尋著前世的記憶,於是,在吳沁的眼裏,他顯得格外專注。


    專注的男人總有著一種特殊的魅力。


    這樣的魅力是如吳沁這樣的小姑娘難以抵抗的。


    以至於吳沁看的癡了,仿佛陷入了李辰安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那浩然文氣之中。


    “你,多少年歲了?”


    吳沁一驚,連忙收迴了視線,端起了茶盞,借著飲茶來掩蓋著自己內心的慌亂和臉上的窘迫。


    “再過一個月就及笄了。”


    這世界女子十四歲為及笄,及笄便意味著成年,便可訂婚嫁人了。


    問一個少女的年歲,這原本是極為不妥的,但李辰安很是隨意的就這麽問了,吳沁也沒有覺得不妥,就這麽很認真的迴答了。


    “哦……磨墨!”


    吳沁一聽,一驚,一口茶恰好在嘴裏,她被這茶水一嗆,身子往前一俯,喉嚨一咳,一口茶便噴在了李辰安的臉上。


    “咳咳咳……呀……”


    少女更加慌亂,“砰!”的一聲,她手裏的茶盞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濕了她腳上的那雙鹿皮小蠻靴,她並沒有注意,她驚慌的站了起來,臉蛋兒更紅。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從袖袋中取出了一張潔白的繡著一對鴛鴦的綢巾,這一刻她似乎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


    她繞過了茶桌,站在了李辰安的身邊。


    她蹲了下來。


    “我就是太過吃驚,我給你擦擦。”


    她伸出了手,當真用那張繡著一對鴛鴦的綢巾給李辰安擦了擦臉,頓了頓,又給他擦了擦衣襟。


    “沒關係,我自己來。”


    “不,這是我的不對。”


    李辰安扭頭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吳沁,他的五官極為敏銳,畢竟是成為過大宗師的人。


    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芬芳。


    這芬芳沁人心脾,從他的鼻子進入了丹田。


    丹田中的那火焰在這一刻又騰的一家夥熊熊燃燒了起來——


    李辰安連忙收迴了視線,他現在愈發覺得這不二周天訣有些問題!


    這玩意兒簡直見不得女人!


    尤其是未經人事的漂亮女人!


    他腦子裏根本沒起任何邪念,可偏偏那念頭不由自主的就這麽生了起來。


    “磨墨吧!”


    “啊,好!”


    吳沁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她將那張繡著鴛鴦的綢巾放在了茶桌上,有些慌忙的向書桌走了過去。


    李辰安連喝了三杯茶!


    這才讓那火苗又恢複了懶洋洋的狀態。


    “磨好了。”


    “嗯。”


    就在吳沁期待的視線中,李辰安眼觀鼻鼻觀心的走了過去。


    取了一張條幅鋪在了桌上,取了一隻狼毫,在硯台中仔細的蘸了蘸,而後落筆——


    吳沁心裏極為震驚。


    剛才的失態便來自李辰安的那句磨墨吧!


    她知道李辰安有極大的才華,但她也知道這對聯要對出下聯是很難的。


    她原本所想是將這上聯留在這裏,或許過個三五日,李辰安能夠想出很好的下聯來。


    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李辰安這就叫她磨墨!


    這就意味著他僅僅是看了看上聯,心裏就已有了下聯!


    這是何等樣的才華!


    她的視線落在了紙上。


    李辰安潑墨揮毫,留下了一幅實在不算好看的字來:


    “浮生真似雁,看到天花欲墜,我亦迴頭。”


    少女的眼更加明亮。


    她偏著腦袋看著這幅對聯,那如黃鶯般的聲音在李辰安的耳畔響起:


    “大悟忽聞鍾,任教煙雨迷離,人當醒眼。”


    “浮生真似雁,看到天花欲罪,我亦迴頭。”


    “人當醒眼……我亦迴頭……”


    她忽然後退兩步,恭恭敬敬的向李辰安道了一個萬福!


    “我不想稱你為先生!”


    少女站了起來,滿眼的星光亂顫。


    “我、我叫吳沁。”


    “再過一個月我就及笄了。”


    “你能在歸園留一個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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