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安帶著浩浩蕩蕩的黑衣隊伍,抬著一口棺材穿行於京都的大街小巷,這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身漆黑的衣裳就是皇城司的標誌。


    在那閻王殿裏極少出現在百姓麵前的小鬼,這時候光明正大的走在了秋日的陽光下。


    這當然令這些百姓們很是懼怕。


    可在聽說走在最前麵的那個黑衣少年就是小李大人之後,他們似乎心裏又沒那麽怕了——


    小李大人可是詩仙!


    仙和鬼當然是不一樣的。


    仙是好人,鬼是壞人。


    現在小李大人也去了那處閻王殿裏,還當上了副提舉,這便是以仙渡鬼,他一定會將閻王殿裏的那些鬼氣給驅散。


    何況他還是皇長子,身上自帶一股真龍氣血,那些鬼魅魍魎何能靠近!


    於是乎,百姓們的膽子也就更大了一些,於是街道兩旁便漸漸多了許多人。


    他們一邊在猜測那口漆黑棺材裏裝的的是誰,一邊卻在看著那漸漸走近的小李大人——


    這位爺名滿京都。


    但這位爺卻極少有人真正見過。


    何況剛才從長月巷子裏還傳來了一個令所有人難以置信的消息,說這位爺派人將相府的門給劈了,還又用那煙花將相府給炸了!


    這是一件令人振奮的消息。


    因為放眼天下,恐怕也隻有這位爺才做得出來這種驚天動地的事。


    於是乎,長街十裏,數以萬計的百姓夾道相送。


    送走的是那個不知名的老人,迎來的,卻是他們對這位皇長子未來的憧憬!


    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他們希望那煙花多在相府燃放,也希望這位年輕有為有膽有識的皇長子,能在這漆黑的夜裏成為那一道光!


    ……


    ……


    晌午時分,水雲山的半山上又添了一座墳。


    墳前也立了一塊碑。


    這碑上是長孫驚鴻寫下的一句話:


    “能有葬身之地是為安!”


    除了王正金鍾,長孫驚鴻命其餘人跪拜之後離去。


    這地方頓時又清淨了下來,長孫驚鴻一屁股坐在了墳前,望著雲霧嫋繞的山澗,雲霧之下便是雲集別野,此刻隱約可見。


    “我死後,也埋在這裏。”


    “我的墓碑上一個字都不要留。”


    “但記得在我的棺材裏放兩壇子畫屏春。”


    李辰安也坐在了長孫驚鴻的旁邊,轉頭瞅了他一眼,“您老可精神著,能活一百歲,活著的時候就把畫屏春喝夠。”


    “我已經派人將畫屏春送來,應該就快抵達京都了,往後會源源不斷的送來。”


    長孫驚鴻也轉頭瞅了李辰安一眼:“一百歲……那是老妖怪!為何不在這裏建個酒坊?”


    李辰安沉吟片刻,“這裏不太安寧。”


    對此長孫驚鴻沒有否定。


    “看過了玄武營,覺得怎樣?”


    “很好!”


    “無論是戰鬥技法還是戰鬥紀律都很好,隻是……原本應該是陽光的少年,卻一個個變成了冰冷的機器,這不太好。”


    長孫驚鴻微微一笑,“老夫倒是覺得這樣最好!”


    “他們,是你手裏的一把刀!”


    “刀不需要有思維,隻需要足夠鋒利!”


    “你終究還是文人的性子多一些,心懷憐憫這要不得,因為而今的寧國是冰冷黑暗的。”


    “你那點溫度,隻會被這冰冷黑暗給吞噬,與其這樣,不如讓自己也變得更冷一些。”


    “這咱就不多說了,你慢慢去看去做,自然就會有深刻的體會,說說你準備怎麽揪出皇城司內部的奸細,再說說如何去滅了雙蛟湖的水匪。”


    李辰安想了想,“畢竟是南方,雙蛟湖的水哪怕是冬天也不會上凍,所以,依舊得借助於水師的力量。”


    “我已給鍾離秋陽去了一封信,他在廣陵水師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定國侯府卻在廣陵水師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財力。”


    “我想而今的廣陵水師,還是有了一些變化。”


    長孫驚鴻一怔:“讓廣陵水師去和雙蛟湖的水匪正麵戰鬥?這損失定國侯府可能承受?”


    李辰安搖了搖頭,“雙蛟湖並不是這次戰鬥的主要戰場。”


    “哪裏才是?”


    “雙蛟山!”


    頓了頓,李辰安又道:“那是十萬石的糧食,馬車浩浩蕩蕩要排出幾裏路。”


    “雙蛟山通往雙蛟湖的路我不知道,但想來也都是山路。”


    “山路難行,雙蛟湖的水匪就算是有萬兒八千,一來一返,也足夠他們搬數月之久!”


    “所以,那批稅糧,並沒有在雙蛟湖,而是就在雙蛟山的某個地方……還不是在深山之中,理應距離十裏坡不遠……恐怕那地方有匪人早已挖好的地窖,也或者有天然的溶洞!”


    王正金鍾頓時一驚,長孫驚鴻卻露出了一抹微笑。


    因為李辰安的這番分析毫無問題,甚至他已派了三處的諜子去了十裏坡附近尋找。


    這線索根本不會難找。


    堆起來如山一般高的糧食,目標極大。


    參與劫糧的匪人那麽多,他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不留痕跡。


    “我覺得這就是一個故意設置的局!”


    李辰安撿了一節枯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


    “如果我是姬泰,我會用這批稅糧為餌。”


    “這批稅糧對於姬泰而言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用這巨大的餌來釣到與之匹配的魚!”


    李辰安抬眼看向了長孫驚鴻。


    “皇城司滅了魚龍會,皇城司不在姬泰的掌控之中,所以,如果我是姬泰,我就會在這裏……”


    李辰安點了點那個圈,“糧食就在這裏,等君入甕,一舉滅了皇城司,你覺得如何?”


    “院裏有他的奸細,他能知曉皇城司何時去咬這個餌!”


    長孫驚鴻沒有迴答。


    李辰安又道:


    “要消滅皇城司主力,姬泰必然動用軍隊……我這些日子多少了解了一些姬泰的勢力,我想,他要消滅皇城司這個心頭之患,最有可能動用的就是他長子姬安駐守在太安城的軍隊。”


    長孫驚鴻這才問了一句:“如此說來,你打算借助定國侯府手裏的神武軍埋伏在這裏,利用那奸細來個將計就計?”


    “利用是一定要利用的,但定國侯府的神武軍卻不會去那裏!”


    李辰安丟掉了手裏的樹枝,望向了雲霧散開之後的雲集別野。


    “我想要的是……調虎離山!!”


    長孫驚鴻頓時一驚,沉吟許久,大致猜到了李辰安的意圖。


    “皇上那邊可不太好解釋。”


    “他不是要迴長樂宮了麽?何須解釋?”


    “你就不怕他秋後算賬?”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來,他看著長孫驚鴻,眉梢微微一揚:“我不是皇長子麽?”


    長孫驚鴻一噎,遲疑了許久問了一句:“若你並不是呢?”


    “那我究竟是是還是不是?”


    長孫驚鴻忽然轉頭望了望這水雲山的雲霧深處。


    他想起了魏三留下的那張紙條上的那句話:


    世事如棋天注定,若尋根源雲山行!


    他收迴了視線,也看向了李辰安,說了一句話:


    “至少目前是。”


    李辰安眯著眼睛又望向了雲集別野,“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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