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後院。


    京兆府府尹向東向大人規規矩矩的站著,隻是他並沒有彎腰,也沒有垂頭。


    哪怕他對麵的這位是寧國的六公主!


    “向大人!”


    寧漱玉戴著麵巾,將她臉上的那道疤痕遮住,也將她臉上的表情給遮住。


    但她的眼露在外麵。


    她的眼微微一眯,眼裏透出了一抹兇光。


    “下官在!”


    “你可知道霍家,將是本公主的婆家!”


    “下官知道,不過,殿下說是婆家不妥,畢竟殿下不是下嫁,而是招那位霍公子為駙馬!”


    寧漱玉一怔,有些惱火的吼道:“這有多大的區別?”


    “本宮隻知道霍書凡成為了本宮的駙馬,從此往後,霍家的人,便是皇親國戚!”


    “昨兒個霍府被匪人所劫,損失錢財十餘萬兩!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什麽時候江湖匪人如此猖獗了?”


    “霍府距離這京兆府衙門不過一街之隔,這裏還是京都的繁華之地,那些匪人還騎著馬……你居然不知道那些匪人跑哪去了……你這京兆府府尹是怎麽當的?”


    向東忽然拱手一禮,說了一句:“下官確實失責,正好皇上迴了宮,要不……殿下就上書一封給皇上,將下官彈劾了吧!”


    寧漱玉頓時就愣住了,她本想督促向東盡快破案抓獲匪人追迴被搶的那些財物,卻不料這老東西居然像個滾刀肉。


    她是公主,但公主卻不能幹政。


    也就是說,她根本就沒有權利向皇上上書。


    不過,她是皇帝的女兒,本可以私下裏告向東一狀,那樣向東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可她卻不如四公主寧楚楚那般受父皇喜歡。


    要讓向東難受,她隻有去找她的母妃。


    母妃雖然整天在院子裏鋤地,但她畢竟是燕國公的女兒,在父皇麵前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於是,她一聲冷笑,“威脅本宮?”


    “好!”


    “你等著!”


    她帶著護衛轉身而去,身後傳來了向東的聲音:“老臣,多謝殿下!”


    寧漱玉恨得牙癢癢,她沒有迴頭,就在這秋雨中上了馬車,急匆匆往皇宮而去。


    京兆府衙門後院的偏房中走出來了一個人。


    這是個胖子!


    當然不是安自在。


    他是當朝太子寧知易!


    他左右看了看,而後便看向了向東,樂嗬嗬笑了起來。


    “你呀,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向東躬身一禮:“殿下,這是臣的實話……臣老了,這京兆府可是個得罪人的衙門。”


    “京都本就多貴人,臣、臣謀殿下厚愛,將臣從安南行省調至京都,這些年在京都,臣做了點小事,卻享了許多福。”


    “臣真累了,想要告老,還望殿下成全!”


    寧知易眉梢一揚,“你才不惑,何來老了?”


    “本宮當年在吏部看過你的檔案,李春甫李老大人在當太尉的時候,依舊會抽空去太學院講學……你是昭化三年進士,春甫先生的得意門生啊!”


    向東苦笑,心想當年先生的門生可不少,但自從先生離開廟堂之後,自從姬丞相一手掌權之後,先生的那些弟子們被姬丞相貶的貶殺的殺,而今還在朝廷的,要麽就投靠了姬丞相,要麽……就從此閉上了嘴,也蒙上了眼。


    太子殿下雖然護下來了一些人,可太子殿下畢竟尚未登基為帝,甚至他而今的處境也極為堪憂。


    “臣愧對了先生。”


    “有些事,莫要去想那麽多。”


    寧知易望向了細密的秋雨,“本宮隻要還在東宮,你就無法告老……當然,如果本宮某一天確實無法留在東宮,你、還有本宮喜歡的那些人,本宮會給你們安排一條出路。”


    “就算那條路不太好,至少死不了。”


    “死不了才有希望。”


    “不說這些了,你請本宮來想來也不是說這事的,怎麽?莫非是霍府失竊一案牽扯的關係太過複雜?”


    寧知易又看向了向東,胖手一揮,“隻管去辦!”


    “哪怕這事牽扯到了國公府,也不要畏首畏尾,自有本宮為你做主!”


    向東抬頭,咽了一口唾沫,俯過身子,低聲說道:


    “殿下,這事……倒不是某個國公府幹的。”


    “那是誰?”


    “迴殿下,是、是麗鏡司!”


    寧知易大吃一驚,“麗鏡司?四皇妹?”


    “迴殿下,她們騎著馬啊,偏偏馬蹄沒有纏上棉布,又是夜深人靜的深夜,偏偏還沒有繞繞路,她們一路去往麗鏡司總部!”


    “這案子太好查了!”


    “今兒個早上臣一路問過去,就問到了麗鏡司的大門前!”


    “幸虧臣沒有帶那位駱國公府的劉少爺駱東安同去,去的兩個捕快都是臣的心腹,所以臣才說這事是江湖匪人幹的……臣本以為是殿下的意思……現在看來是臣想錯了。”


    寧知易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已沒有了剛才的豪邁。


    “你做的對!”


    “但究竟是不是四皇妹幹的這事,等本宮迴去問她一問。”


    “好,臣等殿下的消息!”


    寧知易點了點頭,其實心裏已確定就是寧楚楚幹的這事。


    因為寧楚楚很窮,也因為麗鏡司很窮。


    甚至整個寧國都很窮!


    這人呀,若是窮得太久,總是會想些辦法的,隻是寧楚楚他很了解,這個親妹妹打打殺殺還是可以,可若是說她去搶劫……她恐怕是想不到這個餿主意的。


    是誰給她出的這個主意?


    這人居心不良,其心當誅啊!


    寧知易轉身,正要離開,忽然又轉身迴來,“對了,春甫先生的孫子李辰安已到京都十餘日,你知道麽?”


    向東一怔,又躬身一禮:“臣知道,臣很歡喜!”


    “見過了?”


    “尚未見過。”


    “那你歡喜個啥?”


    “臣聽過呀!臣聽過他的詩詞,也聽過他在京都南門說的那番話!”


    “不瞞殿下,臣最喜歡的就是他在京都南門的那句話。”


    寧知易眉梢一揚,“就是而今刻在太學院外石碑上的那些話?”


    “倒不是!”


    “那些話臣當然也喜歡,隻是臣更喜歡的是他說的這句:保國者,其君其臣食肉者謀之!


    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寧知易沉默許久,轉身離去,留下了一句話:“在京都,不能讓他出事!”


    向東看著寧知易的背影拱手一禮:“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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