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國家,想找軍閥不難,可想找個能願意收留他們這一行人的,挺難。


    全都卡在了“鬼族”這一點上。


    雖然伴隨著返祖現象,一頭銀發的初霜千隼並不像所有鬼族一樣擁有“金發”這一格外紮眼的特征,不過他卻完全沒有遮掩一下自己鬼族藍眼的意思。在他的默許之下,三宮能美幹脆直接指著初霜千隼跟前來交涉的人介紹,“這是我們要賣給你的玩意兒”――然後被某人打頭。


    不過一圈走下來,沒人敢要鬼族。


    手下人會造反是其一,而鬼族一向聲名狼藉,有些人寧願相信雅刀可能真心實意地幫一個人,也絕不相信鬼族會幫自己打仗是其二。


    到最後一圈轉下來,大大小小的所有軍閥處都走過了,卻沒找到一個願意收留他們全組人的。


    騎在(忘記從第幾個軍營裏路過的時候搶來的)馬上的三宮能美顯得有些沮喪,不過反而是被人當做燙手山芋扔來扔去的初霜千隼自己不甚在意。


    “知道我是鬼族還能毫無芥蒂地接收我的人也隻有你而已,就連你那些八葉不也不願意和我走一起?”他一如既往地與三宮能美並肩,遙遙領先大隊好幾米,一臉滿不在乎,“沒有人接納有什麽關係,大不了自己扯開大旗拉起隊伍,不過是比現在做的事慢了一點而已。”


    “哪有空慢慢來。”三宮能美掰著手指算日子,然後長歎一口氣,很遺憾地發現今天就是全國大賽的日子,她就這樣毫無懸念地缺席了,“不知道學長他們怎樣了……柚木梓馬那家夥又怎樣了……”


    “恩?”


    “沒什麽啦。”少女搖搖頭,剛剛的認知,以及一周以來不斷吃閉門羹,兩件事情加在一起讓她的心情難得地低落了下來,“反正說什麽都晚了……慢慢來就慢慢來吧。”


    三宮能美很少和人說話的時候是不笑的,所以她苦著臉的時候看起來就格外讓人沒法安慰。


    現在的初霜千隼可不是之後的那個身經百戰無論三宮能美什麽態度都經曆過,早就想好了無數種應對方法,隻等少女上鉤的初霜千隼,所以即使他一路上一直都和三宮能美並行,最後卻也想不出到底該怎麽安慰她。


    於是隻好一臉懊惱加不爽的表情,也沉默地走在她旁邊。


    一行人行至半途,突然就聽見了身後有人叫他們的聲音。


    轉頭就看見一個不認識的人一人一馬地喊著“神子”向他們衝過來,最後在他們麵前停下,馬跑得氣喘籲籲,人也喊得氣喘籲籲。


    三宮能美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之後上前。


    “那個……你找我?”


    “對沒錯……”青年士兵好不容易能開口,唿吸卻仍舊不甚穩,“我家大人讓我給神子帶話……”


    “帶話……?”


    在這個亂世之中,能被軍人稱作大人的人隻有一種,可所有軍閥都已經明確拒絕了她,這個時候突然讓人來給她帶話,難道事情其實還是有轉機的?


    “大人說,神子如果沒有地方可去,可以來我們這裏。”


    “你們是……?”


    “笠原軍。.tw[]”


    “誠司?!”


    三宮能美有些猶豫。


    其實根本不能怪別人不收留他們,懷疑這一小隊人馬的忠誠度,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打定了誰收留他們就坑誰的注意,隻等逐漸坐大之後東條右京再次注意到他們,並答應她的條件之後就立刻脫隊去投奔東條右京――畢竟還有兩名八葉在對方那裏,曉月說過,如果八葉缺人就很難成事,所以無論最後如何兜兜轉轉,她絕對都會迴到東條軍營中去。


    而這一下子,因為他們的能量而發展壯大的隊伍或許已經和不少軍閥結了仇,到時候雖然她本意並非如此,但一旦他們幾個叛逃,這個被他們作為跳板的隊伍則會變成眾矢之的,下場絕不會特別好。


    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她已經自我譴責過了,不過本著坑誰都好不坑朋友的原則,三宮能美才會在一開始就把笠原誠司排除在外。


    結果這個被排除在外的人這下子卻突然在所有人都拒絕了他們,除了自扯大旗造反――有高梨久遠和三宮能美在其實他們或許可以不用叫造反,不過除此之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的時候,他卻主動找上了門來,聲稱要收留他們。


    三宮能美一下子不知道該繼續堅持一開始的主張,還是幹脆順從對方的好意,到笠原誠司駐地暫住。


    禍害自己一行還是禍害朋友全軍,這是個問題。


    ――最後的結果是舟車勞頓的大家都有了個安穩的房間可以睡覺,隻有三宮能美和笠原誠司兩個人半夜坐在笠原軍主帥大帳的台階上聽他嘮叨抱怨。


    “簡直混蛋啊你們,別人那裏你們想去就去了我這裏居然傳令兵都不夠格兒,還得大爺我親自去請你們才肯來,明顯不準備把我當朋友啊你們。”


    “哪兒啊……”三宮能美歎口氣,把之前的想法都說給他聽,“……這個計劃注定要坑一個人,我特意避開了你,沒想到你居然自己湊上來。”


    “……這有什麽。”笠原誠司沉默了一會兒就笑了,“隻要你別把我營裏兄弟的命玩兒丟了,我全軍陪你玩又如何。”


    “誒?!”三宮能美腦袋瞬間有些轉不過彎來,轉頭看著笠原誠司。


    少年撇撇嘴。


    “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麽……我的神子。”他長歎口氣,“實話跟你說,我起家的家底,第一批部下,是當時我們同鄉的鄉親們。流年戰亂,普通人民根本沒法活下去,反而當了流寇之後能混口飯吃,所以我才帶了人揭竿造反。之後一路磕磕絆絆走到現在,除了收留難民什麽都沒做,所以笠原軍根本不可能壯大,我所能做的頂多是讓大家有口飯吃罷了,是跟著我有飯吃,還是跟著神子有飯吃,對於他們來說大概已經沒什麽分別了。”


    笠原誠司說得可憐巴巴得仿佛不像一軍之長,可一想到二人剛見麵的那次,笠原誠司親自帶隊來偷襲三宮能美,結果在失了幾個人之後同伴毫不猶豫地將他丟下自己走人,少女就深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稱為“全軍”或許已經沒有意義了。


    說得不客氣一點,這些隻是一幫沒有一個稍微有點權勢的軍閥願意浪費時間來收拾的烏合之眾而已,甚至連笠原誠司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手下大部分的人和山賊之間的區別――難怪在最開始的時候會被雅刀直接稱唿為山賊。


    “所以……拿去用吧,如果還有用的話。”笠原誠司又歎口氣,一臉和他娃娃臉所不相稱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艱難表情,“不過跟著我的兄弟,大家都不容易,可以的話,能少犧牲一些就少犧牲一些。”


    “好。”


    於是事情就這麽在兩個人的一席話之間決定了下來,而後第二天早晨,笠原軍的營地之中就傳出了好久沒有響起過的全軍集合的號令。


    好不容易集合起來了的人們隻看見一向隻有主帥一人的地方,如今與主帥並肩站著許多人,雖風塵仆仆,可每個人身上的那股子人中龍鳳的氣息卻始終也遮擋不住。


    有幾個昨天就已經見過他們的人開始在人群之中竊竊私語,不多會兒全軍倒有一半人已經知道了三宮能美就是據說在東條軍之中的那位神子,軍中紀律可見一斑。


    三宮能美什麽都沒說,隻是在眾人的目光中站了出來。


    初霜千隼原本準備將手搭在她肩膀上,給她一點依靠,最後卻被她掙脫了開來。


    “接下來或許是你們的戰爭沒錯,但是眼下是我一個人的戰爭,隻能由我一個人來完成,不能依靠任何人。”


    她這是第一次用這麽嚴肅的表情說這麽嚴肅的話,嚴肅到初霜千隼看了她一會兒之後,真的放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隻是離開的時候仍舊在她的耳邊低低地留下了一句話。


    除了三宮能美,誰都沒有聽清說了些什麽。


    “大家。”她開了口,聲音不大,隻有稍微靠前一些的人能聽見,所以也隻有這一部分人安靜了下來。


    她也不急,開口之後就閉嘴等待,等到人群都因為好奇而不再說話,千百人,千百雙眼睛同時盯著她一個人看之後,她才開口說第二句話。


    “抱歉,我來是要帶來壞消息的。”三宮能美一邊說,一邊環顧了一下所有人,發現大家都是麵無表情,不甚在意的樣子。


    對於壞消息都已經麻木了的一群人……


    三宮能美默默地想道,然後重新提起中氣,開口。


    “接下來,我們可能要打仗了……不,應該說,我們接下來必然要開始打仗了。我知道你們現在很想說話,但是還請諸位現在暫時先安靜,聽我說。”她當機立斷地止住了人群的議論,迅速切入正題,“我知道你們之中有許多人是因為沒辦法才投軍的,並沒有什麽遠大的誌向,那麽,這一部分不想上戰場拚命的人,我,允許你們離開。”


    此話一出,不僅底下軍士,就連和三宮能美站在一起的幾個人都驚訝了起來。


    一向不怎麽說話的翠炎都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神子!”


    “不必多說。”她微微向後伸手一按,示意自己人先稍安勿躁,然後麵對軍士們清了清嗓子,一聲大吼。“都安靜!”


    沒人聽她的――當然沒有,這個消息太勁爆,大約此時這個沒有什麽組織紀律的隊伍沒有立刻散掉就已經算是很給主帥的笠原誠司麵子了,不可能有人有心情聽三宮能美說話。


    但她這次卻沒有像剛剛那樣,給人群冷靜下來的機會,而是直接維持著剛剛大吼的音量開口。


    “如今你們的主帥將指揮權交給了我,我說可以就是可以!我再說一遍,不想像一個真正的軍人一樣,上真正的戰場,並為此拚上性命的人,你們現在就可以走!但我也可以保證,留下來的人,如果你們能在戰爭中活下來,到底能不能加官進爵,加到哪一步我不敢說,但是至少我能保證,你們不用再過餓肚子,搶劫民居,流離失所的日子!”


    雖然下麵仍舊私語陣陣,但是三宮能美的聲音吼得很大聲,終於有人開始聽她到底在說什麽了。


    到最後,終於大家再次安靜了下來。


    然後終於有人不再是竊竊私語,而是堂堂正正地發了話。


    “你拿什麽讓我們相信你呢?”


    下麵有人開口問道。


    “拿什麽?拿我身後的人!”她自信滿滿地揮手一指,把身後從笠原誠司到初霜千隼總共六個人都指了個遍,“我的八葉,論智謀論武力都絕不會輸給任何一人,甚至我自己!”她說著就伸手按上了自己胸口,“我保證,一旦作戰,我也絕不會躲在後方看著我的士兵去送死!如今我是你們的主帥,我會永遠站在你們能看得見我的前方!”


    “神子!”


    三宮能美話音未落,翠炎和曉月當即大驚失色,雙雙繞開所有人,噗通一聲單膝跪在她麵前。


    “神子!請你收迴這句話!”


    “神子請三思!這絕不是兒戲!”


    這是初次見麵,三宮能美製止了曉月低頭和她說話的行為之後,曉月和翠炎兩個人第一次將頭低到這個地步。


    可曉月和翠炎都低了頭,這一次的三宮能美卻偏偏倔強地不肯低頭。


    “我不會。”她搖搖頭,“這是上戰場不是兒戲,既然誠司將人交給了我,那麽代替誠司背負他們性命的人就是我。我不管別人怎麽做,但是我絕不可能看著我的士兵送死,而我隻將他們當做一個數字。”


    “神子也知道這不是兒戲!戰場的樣子神子應該深有感觸,我身為侍衛決不能讓神子冒險,請神子務必呆在後方。”翠炎的腦袋幾乎要低到極限,“如果神子傷到一星半點,我不知該如何自處。”


    “不會的。”三宮能美搖頭,“不用再說了,我不會有事。”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聚精會神跟看戲一樣看著主帳前方一場小騷動的士兵,一臉真誠。


    “我不會有事,所以你們也不會有事,相信我的人,請跟我來。”


    最後清點完人數,笠原誠司原先的帳下親兵仍舊習慣性地報告給了笠原誠司聽,三宮能美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筋疲力盡地示意得到笠原誠司“報告給她聽”命令的士兵仍舊報給笠原誠司,她沒精力聽。


    被狠狠駁斥了逆耳忠言的曉月坐在離她簡直要到對角線的地方生悶氣,翠炎站在大帳門口聲稱要守門,站得筆挺,一動不動,高梨久遠安安分分地坐在給他安排的位置上,雅刀好不容易找到落腳點,聲稱要出去逛逛就跑了個沒影,而初霜千隼則占了她身邊的那個位置,仗著如今沒人有功夫看他,把一場毫不擅長的煽動性演講講下來,早已精疲力盡的少女從背後攬進懷裏。


    “傻姑娘?”他叫了三宮能美一聲,隻得到一聲有氣無力的迴答,不由有些好笑,“一場講話就累成這樣?”


    “這問話好廢……”


    “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口才這麽好,說得站在後麵聽的我都驚訝了。”


    “……西園寺老師教得好。”她有氣無力地吐出一串歎息,“他教了我們好多東西,雖然大多數說到一半他就不願意說了,但是真正迴想起來的時候會發現,其實都很有用……我很感謝他。”


    “嘴上說得那麽好聽,其實怕得要命吧。”初霜千隼用額頭抵住三宮能美的頭頂,伸手將她的拳頭包入掌中,“你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做得很好,現在你已經可以不用這麽緊張了,之後的事情交給我們……交給我。”


    “恩……”


    “你的八葉,你的天之青龍,現任鬼族之主的初霜千隼向你保證,就算你衝到敵人刀尖之前,我都絕不會讓你有半點創傷。”


    她聽見這句話之後禁不自覺地僵了一下背部,然後抬起頭眯起眼,深深看進對方眼睛裏去。


    “初霜?”


    “我的姓氏,鬼族從不輕易告訴任何人的姓氏,如今我可將它交給你了。”他在她耳邊吹氣,而後輕輕一笑,拿過她的手,一點一點舒展她剛剛因為太過緊張而握緊的拳頭,最後一筆一劃地在她手心淺淺地劃出了兩個字。


    我生之初,血染霜刃。


    從遠古名為酒吞童子的嗜血鬼王之處傳承而來的,古老而珍而重之的姓氏。


    “初霜,”三宮能美反手握住了他在她手心寫字的手,“初霜,初霜……”


    “恩,我在呢。”


    她閉上眼睛靠近他懷裏。


    “初霜……”


    “恩。”


    沒了下文。


    少年再看時,懷中少女已經在他懷中安穩地閉上了眼睛,平穩了唿吸。


    “我的神子,這段時間就沒有好好合過眼呢……好吧,好好地睡一覺,不要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他輕聲地笑,然後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晚安我的小姑娘,你將會夢到繁花似錦,我不會讓任何戰事打擾你此刻的夢境。”


    作者有話要說:_(:3∠)_窩覺得窩似乎把標題和章節提要當做作說了嚶嚶嚶……


    每章最後的誘拐犯殺必死簡直停不下去手qvq


    窩大概最喜歡的一個男主就是誘拐犯了吧xd當年窩對阿響都沒這麽好咧!


    啥?你跟我說雅和公一?風聲太大我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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