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醜家的姑娘們也對她的衣服大聲稱讚,她很快便成了一個吵吵鬧鬧的圈子的中心,這些聲音越來越高,把整個大廳裏的喧嘩都壓倒了。[]


    可是夢蛟在哪裏?還有弱弱和受氣包呢?


    她裝得若無其事地環顧四周,並一直朝大廳那裏笑鬧的人群中望著。


    她閑談著,笑著,迅速向屋子裏,庭院裏搜索著,忽然發現一個陌生人獨自站在大廳裏用一種淡漠而不怎麽禮貌的神情注視著她。


    這使她產生了一種複雜的感覺:


    一麵由於自己吸引了一個男人而十分得意,一麵又想到自己的衣服領口太低露出了胸脯而有點難為情了。


    他看來年紀不小,至少有40歲。


    他個子高高的,體格很強壯。笨笨心想,還沒有見過這樣腰圓膀闊、肌肉結實、幾乎粗壯得有失體麵的男人呢。


    當她的眼光和那人的眼光接解,他笑了,露出一口猙獰雪白的牙齒,在修剪短短的髭須底下閃閃發光。


    他的臉膛夜光得像個海盜,一雙又夜光又狠的眼睛仿佛主張把一艘帆船鑿沉或搶走一名處女似的。


    他的臉上表情冷漠而鹵莽,連對她微笑時嘴角上也流露出嘲諷的意味,使笨笨緊張得出不來氣。


    她想人家這樣無禮地瞧著她簡直是一種侮辱,可懊惱自己竟沒有受辱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麽人,但他夜光夜光的臉膛無可否認地有著上等人家的血統。


    兩片飽滿的紅嘴唇上那深長的豬鼻子、高高的前額和寬闊的天庭,都說明了這一點。


    她毫無笑容地努力把自己的眼光挪開,同時他也迴過頭去,因為有人在叫他:


    “周博,周博!到這裏來!我要你見見魔靈一個心腸最硬的姑娘。“


    周博?


    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同某個不體麵的趣聞有關似的,不過她正一心想著夢蛟,便不去細究了。


    “我得上樓去理理頭發,“她告訴白日夢和沒頭腦,他們正想把她從人群中帶走。“你們倆可得等著我,別跟旁的女孩子跑掉,惹我生氣。“


    她看得出來,要是她今天跟任何別的人調情,白日夢是不會善罷幹絲瓜的。


    因為他剛剛喝了幾杯,正擺出一副找人打架的神氣,她憑經驗知道這就要出事了。


    她在過廳裏站下跟朋友們說話,又對柔柔打招唿,後者正從後屋裏出來,已忙得頭發不整,兩鬢流汗。


    可憐的柔柔!


    一個姑娘長著不紫不白的頭發和眼睫毛,以及一個顯得性情固執的下巴,這就夠糟的了,何況已經30歲了還沒嫁人呢!


    她不知柔柔是否懷恨她把白日夢從她身邊奪走了。


    有不少的人還在說她仍然愛他,可是你怎麽也琢磨不透一個假麵的家人是如何想的。


    即使她懷恨這件事,他決不會露出痕跡來,仍一如既往地用那種稍覺疏遠又頗為親切的態度對待笨笨。


    笨笨愉快地跟她交談了幾句,便走上寬闊的樓梯。


    這時一個羞答答的聲音在後麵叫她的名字,她迴過頭來,看見了受氣包。<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他是個俊俏的小夥子,滿頭柔軟的藍色鬈發覆蓋在白皙的前額上,眼睛也是深藍色的,明亮,溫柔,像一隻聰敏的長毛牧靈羊麒麟。


    他穿著很合身的褲子和夜光色上衣,帶皺褶的襯衫領口打著個很寬很時髦的夜光領結。


    她轉過身來時,他臉上泛起薄薄的紅暈,因為他在女孩子麵前總有點怯生生的。


    像大多數怕羞的男人那樣,他非常愛慕笨笨這樣快活,開朗而落落大方的姑娘。


    她以前對他的態度從沒有超出敷衍應酬的範圍,因此現在她迴報他的那燦然一笑和愉快地伸出的兩隻手,就使他驚喜得透不過起來的。


    “怎麽,受氣包,你這漂亮的小家夥,是你呀!


    我敢說你是專門從風雲穀老遠趕來,這可叫我心疼得不行呐!“


    受氣包激動的結結巴巴,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他抓住她那雙溫暖的小手,癡癡地望著那雙滴溜溜轉的綠眼睛。


    姑娘們是慣用這種態度跟男孩子說話的,可對受氣包卻從來沒有過。


    他可真不明白為什麽她們老是把他當做小弟弟看待,又總是那麽親切,但從來不肯跟他開玩笑。


    他經常看見姑娘們跟那些比他難看得多和笨得多的男孩子在一起調情說笑,早就巴不得她們也這樣跟他鬧著玩兒。


    可是除了偶爾一兩次外,他跟她們在一起時往往不知道說什麽好,所以總是破口無言,窘困得難受極了。


    事情過後,他夜裏躺在床上睡不著覺時,倒想起許多許多本來可以說的俏皮逗人的話來,可是機會沒有了,因為人家姑娘們經過這麽一兩迴試驗之後,便把他撂在一邊了。


    至於絲絲,他同她已經有了默契,準備來年秋天他繼承了遺產的時候結婚,可是他跟他在一起時同樣也很不自在,沒有什麽好說的。


    有時候他有一種不怎麽爽快的感覺,覺得絲絲那種有點賣弄風情和自作主張的神氣對他很不利,因為她對男孩子有股狂熱勁兒,恐怕一有機會她就會隨便給哪個男人玩這一套的。


    所以受氣包對娶絲絲不怎麽熱心,因為她沒有在他心中那種瘋狂的浪漫激情,而那是他心愛的書本告訴他一個戀人所應當有的。他經常渴望著有個美麗、大膽、感情熾熱、善於戲謔的女人來愛他。


    可如今笨笨?飄香用她所說的對他心疼的話,在跟他開玩笑呢!


    他想想出幾句話來說說,可是想不出來,接著他便默默祝福笨笨,因為她在一個勁兒地說下去,他也就用不著開口了。


    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現在,你就站在這兒,等我迴來,到時我跟你一起吃野宴,可不要走開去跟別的女孩子胡鬧呀,那樣我可要吃醋了!“


    這些話從那張兩旁各有一個美人笑靨的櫻桃小口裏說出,同時烏夜光的睫毛在碧綠的眼睛上方假裝嚴肅地飛舞著。


    “我不會的,“他終於使勁喘過起來。


    可是決沒有想到她是在把他當做一隻等待屠夫的小靈牛犢呢。


    她拿那把合著的折扇在他臂膀上輕輕一敲,然後轉身上樓。


    這時她的視線又落到那個名叫周博的人身上,他正孤零零地站在離受氣包幾步遠的地方。


    他顯然從旁聽見了剛才的全部談話,因為他仰頭對笨笨咧嘴笑了笑,那模樣邪惡得像隻公貓似的,隨即又將笨笨渾身上下打量著,眼光中全然沒有笨笨所習慣的那種敬意。


    “活見鬼!“笨笨用佩恩慣用的那句粗話煩惱地暗思忖說。


    “他看來好象――好像知道我沒穿內衣是模樣似的。“


    接著她把頭一甩,徑自上樓去了。


    在放包裹的那間臥室裏,她發現珊瑚兒?口水正站在鏡前打扮,拚命咬著嘴唇,想叫它們顯得更紅一些。


    她的飾帶上佩著新鮮的百合花,這同她的兩頰相到輝映,那雙藍眼睛更是興奮得神采飛揚了。


    “珊瑚兒,“笨笨說,一麵試著把她穿的那件緊身上衣拉高一點,


    “樓下那個姓周博的討厭家夥是誰?”


    “唔,親愛的,你不知道嗎?”珊瑚兒興奮地低聲說。


    她留心不讓在隔壁房間閑聊的鹿女琪琪和假麵家姑娘們的烏蛟教母聽見。


    “我真想不到假麵先生怎麽會讓他到這裏來了,不過他本來就在聖光伊甸園同錢壺先生商談買蛟錦花的事。


    當然了,錢壺先生要把他帶在身邊,就一起來了。他不能丟下他就走了。”


    “他究竟是怎麽迴事呢?”


    “人家誰也沒有招待過他呢!親愛的。”


    “真的沒有嗎?”


    “沒有。“


    笨笨默默地尋思這件事,因為她還從不曾跟一個不受招待的人在一起待過呢。


    這倒是一種很令人興奮的局麵。


    “他幹過什麽事了?”


    “唔,他的名聲壞極了!


    笨笨,他叫周博,是靈鼠塚人,他的朋友本來都是那裏最上等的人,可現在都不理他了。


    去年夏天火鳥兒跟我談了他的情形。


    她跟他的家庭並沒有親屬關係,可是她了解他的一切,而且誰都了解。


    他是從天蛟軍校開除出來的。你想想吧!


    他還些事情實在太糟糕了,火鳥兒也不便知道。此外就是關於他沒有娶那個姑娘的事――”


    “快告訴我!”


    “親愛的,你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火鳥兒去年夏天全都告訴我了,可要是她媽聽說她居然知道這種事,恐怕會氣得要死呢。


    唔,這位周博先生帶著一個靈鼠塚姑娘坐獨角獸車出去玩。


    我從來不知道她究竟是誰,不過我能猜到一點。


    她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否則便不會在下午那麽晚的時候沒個伴就跟他出去了。


    而且親愛的,他們在外麵幾乎待了個通宵,最後才步行迴家,據說是獨角獸跑了,車也給摔壞了,他們在靈樹林裏迷了路。


    後來你猜怎麽樣――”


    “你說吧,我猜不著,“笨笨很熱心地說,巴不得發生最糟糕的事。


    “第二天他居然拒絕同她結婚!”


    “呐,“笨笨的希望破滅了。


    “他說他沒――嗯――沒跟她有過什麽,也看不出為什麽就該娶她。


    於是,當然嘍,她哥哥把他叫出來,這時周博先生稱他寧願給槍斃也不要娶一個蠢貨。


    這樣一來,他們就隻有進行決鬥,結果周博先生擊中了那姑娘的哥哥,他死了,同時周博先生也隻好離開靈鼠塚,可至今沒有接待他,“


    珊瑚兒得意地結束了她的故事,而且很及時,因為這時鹿女琪琪迴到房間照料笨笨梳妝來了。


    “她懷孕了沒有?“笨笨在珊瑚兒的耳邊悄悄地問。


    珊瑚兒拚命搖頭。


    “不過她同樣給毀了。“她有點厭惡地低聲迴答。


    但願夢蛟別毀了我才好,笨笨突然這樣想。


    象他這樣一個十十足足的正人君子,是決不會不娶我的。


    可是,不知怎的,她情不自禁增對周博產生了一種敬意,因為他拒絕跟一個蠢女人結婚哦。


    笨笨坐在屋後那株大靈樹靈樹蔭下一張高高的水晶褥榻上,她衣裙上的荷葉邊和皺襞向周圍蕩漾著,底下那雙綠靈羊皮軟鞋露出了大約兩厘米的樣子,這是大家閨秀坐著時雙腳所能露出的最大部分。


    她手裏捧著一個幾乎沒有動過的盤子。


    野宴已達到高潮,暖融融的空氣中洋溢著笑聲、談話聲、餐具碰著杯盤的叮當聲,以及烤肉和稠肉湯的濃烈香味。


    間或一陣清風吹過,從長長的烤牲火坑向賓客們起來了股股輕煙,小姐夫人們假裝煩地尖叫起來,一麵使勁揮舞手中棕櫚葉扇子。


    大多數年輕小姐同她們的男伴坐在餐桌兩旁長長的條凳上。


    唯獨笨笨,她明白在這種座席上隻能兩邊各坐一個男人,便單單另外挑了個位置,這樣她就可以引來盡可能多的男人聚在自己周圍了。


    已婚婦女,都坐在涼亭裏,她們的深色衣裳在周圍的歡快色彩中看來更加顯眼。


    主婦們無論年齡大小,常常坐在一起,稍稍離開那些明眸皓齒的小姐、情郎和他們的喧笑聲。


    因為在北方,婦女一結婚就不算美人了。


    從那位倚老賣老公然在打嗝兒的阿鬼老夫人到初次懷孕正在極力忍住不嘔吐出來的16歲的梅花?醜醜。


    她們正交頭接耳不停地討論著家庭等方麵的問題,這才使得這樣的集會更加愉快而富於教育意義了。


    笨笨朝她們輕蔑地看了一眼,覺得她們活象一群肥老鴉,已婚婦女從來都是沒有什麽趣味的。


    可她就不想想,要是她嫁給了夢蛟,也得自動地跟這些穿深色綢衣的主婦們一起,坐到涼亭下和前屋客廳裏去,並且跟她們一樣莊重,一樣呆板,不再屬於那有趣而快活的一群了。


    原來她像大多數女孩子那樣,她的想象力隻能把她帶到結婚的禮壇上去,不近也不遠,到此為止。


    此外,她現在正覺得十分不幸,沒有心思去考慮這種抽象的事。


    她垂下眼睛看看手裏的盤子,靈巧地拿起一片薄薄的餅幹送到嘴邊模樣是那麽文雅,隻輕輕咬了一點,要是烏蛟教母見了準會大加讚賞的。


    她盡管周圍有了那麽多向她獻殷勤的小夥子,可是從沒像現在這樣難受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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