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傑與黃振風身子一震,輕輕點了點頭,彼此望著對方。


    想起三年多前,剛到“死役營”之時,吃不飽,穿不暖,整天生活在殺戮與戰爭之中。這樣痛苦的生活,仿佛就像昨日之事。這些年來,三人相互扶持,戰場之上一起挨刀,一起殺敵,經過無數磨難,終於等到今日。過往種種,怎不叫人懷念。心中萬般的話語,卻也道不盡離別的依依之情,大家都選擇了沉默……


    “走!……”冬雨三人同時跳上馬背,毅然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


    “多年殺戰心未冷,今日離別滿心頭。鐵血不及男兒淚,他朝兄弟再相逢。兄弟珍重!”


    三人踏塵而去,城關外隻迴蕩著一陣鏗鏘而悠遠的馬蹄聲……


    死役營。


    周博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營床之上,麵色紅潤,表情淡然。看上去如同在沉睡,顯得格外的安寧。可他已經在這裏躺了整整三天,卻還未醒過來,軍醫們個個都束手無策。


    其實周博現在很清醒,他能清晰地知道周圍生的一切,與以前的感知相比,簡直是質的提升。不過他雖然醒著,但卻什麽也不能做,仿佛身體不是他的一般,再經過多次嚐試之後,仍無法使力。無奈之下周博隻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七情之氣上,希望能有所幫助。


    體內細細的七情元氣,像蝸牛一樣無力地遊走於經脈之間。而識海中那灰色氣團卻在慢慢地凝聚,周博甚至能感覺到它越來越凝實。於是努力地調動精神力,控製著天地間元氣的吸收……


    七條元氣運行雖然很慢,但卻不停地吸收天地間的元氣補給自己。按這樣下去,周博相信用不了多久七情之氣便能恢複如初……


    本來一切都有條不絮的運行著。可這時,周博全身毛孔迅張開,天地間的元氣劇烈波動,爭先恐後的往他身體襲來……


    “媽的,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吧!”突然的變化,周博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他顯得十分鎮定,元氣剛入體內便立刻控製七情之氣、身體、經脈煉化吸收。


    ……


    “噝!”、“噝!”、“噝!”……


    經脈終於承受不住龐大的元氣,開始一條條的被撕裂開來。


    “啊……好痛,媽的!到底是怎麽迴事,這麽龐大的元氣是從哪兒來的?怎麽平時修煉卻沒有出現過。”


    “茲!”經脈似乎到了承受的極限,就在快要被元氣輾碎之時,七情之氣立刻動了起來,快的運轉全身,修補著受傷的經脈。


    ……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龐大的元氣漸漸被消耗。“唿…比上次要快多了”湧入體內的元氣雖然很龐大,但周博明顯感覺到,這次煉化的度比上次要快得多,心中不盡鬆了口氣。


    等一切恢複了平靜以後,周博才開始思索起來:“自從修煉以來,七情之氣的增長都很慢,剛開始隻有線絲一般細,可經曆了兩次元氣的洗禮後現在居然有手指這麽粗……”


    ……


    經過一陣思考,周博才把最終的目標鎖定在生命力上。


    “我體內的七情之氣應該就是生命力的一種表現形式,而這大量的元氣應該也是生命力的一種,隻是顯得性質好象有所差別……”


    “對了!我明白了!”周博恍然大悟:“元氣其實就是生命……


    的能量。戰場之上,死去的戰士個個生命力都非常旺盛,以至於死後的生命力聚而不散。所以,每當我大量的吸收元氣之時,這些能量便會被吸引過來……應該就是如此。”心中肯定的道。


    其實周博還有一點不知道,雖然元氣也是生命的一種能量,但這裏的元氣卻是死氣,而他體內的則是生氣。天地之間自有規律,孤陰不長,獨陽不生,陰陽調和才是天道,所以戰場的死氣才會被其吸引。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這個道理。


    周博營帳之外,兩名衛士正把守在此處。


    突然,空氣之中傳來一陣波動,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兩名衛士一愣,麵麵相覦,心中一片茫然。


    一名衛士疑惑道:“剛才有什麽動靜嗎?”


    另一名衛士愣愣的迴答道:“好像沒有吧!”


    ……


    “也不知道‘戰狂’什麽時候能醒,都五天了。”


    “是啊,在這裏呆著實在太無聊了。”


    “不過能在這裏守著也挺榮幸的,‘戰狂’的刀法真是厲害。”


    “是啊,不過我覺得他的箭法可能還要厲害一些。”


    “嘿嘿,不過我比較喜歡刀法,上次攻城的時候,我就用《刀戰七式》一刀把敵人給劈開,真是厲害啊。”


    “我覺得‘雷霆式’最厲害……”


    兩人說著說著便比劃起來。


    ……


    “請讓讓!”周博剛一出來便看到兩人堵在門口,忍不住打斷道。


    兩名衛士聞言立刻停住,轉頭望去,頓時呆住了。


    周博見兩人停下便直接從中間穿了過去。


    “等等!”見周博要離開,兩人頓時醒悟,連忙道:“‘戰狂’先生,沒想到你醒過來了,主帥說隻要你一醒,就請你過去一趟。”


    周博眉頭一皺,道:“我要去一趟‘鐵血’那裏,待會兒再到主帥那去。”說完便要離開。


    “先生等等!”衛士急忙叫住周博。


    周博停住腳步,道:“還有什麽事?”


    衛士道:“先生睡了五天,可能不知道,鐵血他們兩天前就已經走了。”


    “走了?去哪兒?”周博一愣,連忙問道。


    衛士道:“他們刑滿,已經離開‘死役營’了。”


    “什麽!?他們不是還有兩個月嗎!”周博一驚。


    衛士道:“是主帥放他們離去的。”


    “主帥現在何處?”


    “在主營……”接著衛士把位置指給了周博。


    周博也不再羅嗦,身子一晃,立刻化成一道白影向主帥營地跑去,隻留下兩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口中還喃喃道:“好厲害!”


    ……


    奔跑中,周博心裏一片茫然,暗道:“難怪這幾天他們沒來看我,沒想到已經離開了。”在這裏唯一的三個朋友,如今便這樣離去。就算他很堅強,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有那麽點失落。


    ……


    “我要見主帥!”來到主帥營外周博沒有闖入,畢竟那是不理智的。


    侍衛隻見白影一晃,一個白少年出現在眼前。


    “你是‘戰狂’先生?”


    周博輕輕點了點頭。


    侍衛立刻道:“主帥有令,隻要是‘戰狂’先生來,無須通報。先生裏麵請!”說著讓開了一步。


    周博一怔,隨即跨步向營帳內走去。


    莫征正在和寧遠奇商量作戰計劃,見有人未經通報便直接闖了進來,正想喝斥……可一看之下卻是周博進來,於是驚訝道:“哦!你醒了!”


    周博走上前直接問道:……


    “冬雨他們走了?”


    莫征點頭道:“是的,他們這幾年來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我便提前放他們離去了。”


    “……”周博一陣沉默。


    莫征打斷周博的思緒,道:“他們叫我留個話給你。”


    “什麽話?”


    “兄弟離去無需話別,若是有緣他日相聚。”


    周博一怔,苦澀道:“媽的,他們還真是灑脫。下次見到非揍他們不可。”對莫征拱了拱手道:“謝謝!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情,所以他們的選擇是對的,要是換了我,也會如此。”


    莫征點了點頭,道:“既然冬雨他們走了,那以後你便頂替他們的位置。我來給你說說……”


    ……


    走出營帳,周博沒有太多的感歎,隻是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罷了。看著遠處的天際,暗暗道:“從今天開始,我便要一個人戰鬥了……”


    ……半個月後,朝廷派人送來軍餉,並對眾將領和士兵進行了嘉獎。


    ……一個月後,邊荒“三王”聚兵攻打沙城,但因大明軍隊實力強悍,經過半個月的攻略,最後仍是敗陣而歸。此次戰役共斬敵近二萬多,其中周博一人斬殺便有上千人。


    ……十天後,莫征等人策劃反攻,邊荒新的征戰序幕拉開了。


    從此,周博便開始了孤獨的修煉與無盡的殺戮……


    ……三年後……


    邊荒永遠都不是一個寧靜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場戰爭,死傷之人不計其數,可殺戮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三年的時間裏,莫征以沙城為聚點,6續攻下了楚飛和任向軍的駐地——駱城、鐵旗城、穆爾城等地區,但由於種種原因,單雲的駐地——風城、薩婆城等地卻一直沒有收獲。至於中心地帶北山城,大家似乎都十分默契的沒有把戰火燒到此處。


    冬雨等人的離開,給了“死役營”裏的人很大的衝擊。由於周博傳授的刀法大大的提高了眾人的戰鬥力,所以他們活下去的機會增加了不少。接著便有第二批、第三批的人活著離開“死役營”,雖然隻有很少的幾十個人,但卻給活著的人帶來了更多的希望。


    而可悲的是,當他們要離開之時,心中卻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去何處。多年的戰爭早已經讓他們習慣了殺戮的生活,而且他們也無法麵對自己的親人,最終還是選擇了繼續留下,成為了堂堂正正的正規軍,至少能撫平少許心中的創傷。


    三年來,周博跟隨軍隊東征西討,從打探情報、血戰駱城、突襲鐵旗城,到圍困穆爾城、再千裏求援騎兵營、後遇沙塵暴險些喪命。他作為戰場先鋒小卒,不知經曆過多少生死之戰。雖然每次都是九死一生,但他都硬挺了過來。


    三年來,死在周博手上之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白戰狂”之名早已傳遍了整個邊……


    荒,若單論作戰能力,無人敢觸其鋒芒。


    三年來,誰也不曾了解周博心中的孤獨,他隻能用修煉來麻痹自己。


    三年來,周博無法斬斷那無盡的思念,陪伴他的隻有脖子上那塊小小的石頭。


    三年來,周博時刻都在感受著生與死的玄妙……


    “握刀四年身百戰,無心殺戮手不停。滿身染血洗不盡,明月不定亂心頭。”


    沙城外,“死役營”中。


    周博此時正靜靜地泡在木桶裏,享受著短暫的清閑。


    三年的時間,並沒有給他臉上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隻是身上那些數不清的刀痕,仿佛講述著戰場之上許多驚心動魄的故事。


    如今的周博已不再是幾年前的那個少年。輪廓分明臉角上一雙深邃的眼睛,不時寒光閃爍,還帶著一絲厭倦。眉如劍鋒,鼻若刀削,雖算不上俊美,但卻張顯他剛強與堅毅的魅力,滿頭的白披肩而落,更是顯得神秘。精瘦的身體、凹凸的肌肉看上去極具爆力。多年的孤獨與殺戮讓他渾身散著凜凜的殺氣,如寒冰般刺冷。若不是他平常之時殺氣斂而不,一般的士兵怎敢靠近。


    周博雖然遵循“天地萬物接可殺!”的道理,但多年的殺戮並未讓他走向冬雨所說的殺道。因為他懂得生命的珍貴,之所以殺人隻是為了活著而已。心中如此微妙的變化,或許正是跟他體內的元氣有關吧。


    一尺鐵杵心中握,磨刀四年終成鋒。


    戰場的確是一個鍛煉的好地方,經過四年的修煉,周博已經把《龍極九變》練至鍛骨小乘之境,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外家高手。而他體內的七情之氣,經過多次元氣的洗禮後變的更加濃稠,對“紅”、“紫”、“黑”三道元氣的控製更是靈活。唯一沒有什麽變化的,則是對識海中那團灰色氣體的控製。


    《刀戰七式》本就厲害無比,在經過周博無數次戰場的磨練與改善後終於大乘,毫不誇張的說,這套刀法絕對是戰場上最完美的傑作。


    ……


    “‘戰狂’先生,主帥有請。”帳外衛士的話,打斷了周博清淨。


    輕輕睜開雙眼,周博懶洋洋的道:“知道了。”接著起身離開木桶,收拾衣裝。


    ……


    主帥營。


    周博走進去營帳後,見莫征一人在此,於是走上前直接對問道:“你找我什麽事?”


    莫征似乎已經習慣了周博這樣的態度,所以並沒在意,反而微笑道:“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戰事,而是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周博一怔,暗道:“到這裏四年了,還沒遇到過好事……等等,好事?!難道……”


    莫征似乎看出周博心裏的想法,笑著道:“沒錯,明天你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明天就可以離開了……明天就可以離開了……”這句話在周博腦中不停的閃過,整個身子不住的顫動,他強忍著心中的激動,確認道:“你說的是真的!?”


    莫征點了點頭,傲然道:“本帥說話一向算數。”


    緩了緩語氣又道:“本來我想問你是否能留下來幫我,但我知道你肯定會選擇離開,所以決定明天便放你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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