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人都能夠感覺到她在那一刻的絕望。


    她終於是在那動蕩的詛咒中站了起來,神情呢喃,長長的血紅的衣裙耷拉在腳下,那鋒利的指甲在踉踉蹌蹌中在地板上拉出了長長的痕跡。


    “她離開了麽……”


    望著這一幕,林櫻滿眼通紅,心中那動蕩的情緒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宣泄。


    林恩轉頭,眸子倒映著門外的暗夜。


    “沒有。”


    他們轉身走了出去。


    往日遺念的光芒當中,無數腐敗的落葉紛飛,那顆槐樹也早已經凋零,但仿佛依然能夠看到它在百年前生命力。


    迴溯的時光中,血衣空洞地癱坐在那顆熟悉的槐樹之下。


    隻是那一刻落下的不再是芬芳的槐花。


    而是腐敗的枯葉。


    粗壯的樹幹之上掛著那早已經腐朽不堪的秋千的繩子,她久久地望著,誰也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中到底迴蕩著是怎樣的一副景象。


    也許在那遙遠的曾經。


    這裏也曾經歡聲笑語。


    是不是也曾經有那麽一個孩子,就坐在她的麵前,親切地喊她一聲:娘親。


    她就像是枯木一般空洞地癱坐在那裏,她的手慢慢地摸向那顆腐敗的槐樹,觸碰間,她的指甲是那麽的鋒利,槐樹那腐敗的樹幹幾乎隻是稍微地碰觸,便出現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可是那一刻。


    流出來的血並不是腐敗的粉末。


    而是血。


    漆黑而猩紅的鮮血!


    林恩他們猛地震了一下,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什麽。


    那一刻,在那往日遺念的光芒當中,他們看到那位血衣女士低下了頭,顫抖地望向了大樹下的地麵,她伸出手用力地開始發掘,不停地向下挖掘。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而也就是在下一刻。


    她的指甲觸碰到了一塊骸骨。


    而觸碰的那一刻,就仿佛時間都在那一刻為之定格了一般。


    她怔怔地伸出手,顫動地掘開了那腐朽的泥土,當她握住了那具骸骨的手時,就仿佛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隻手曾經的溫暖,因為那隻手是那麽的小,小的幾乎隻是剛剛開始學會寫字,幾乎隻能不太熟練地拿起筷子。


    是的。


    她找到她了。


    在這片詛咒的天空之下, 她終於找迴了自己的女兒。


    她葬在她曾經最喜歡的槐花之下,她也在她下地獄之後的不久,被她的親生父親活生生地肢解, 葬在這裏……


    而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握著那具骸骨的小手,慢慢地抬起了頭。


    淅瀝的小雨中。


    也就是那一刻。


    她身化死兆。


    嗡——


    他們清晰地看到了那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滔天的怨氣,那怨氣甚至擊碎了漫天的細雨和烏雲。


    她抬著頭,卻是沒有情緒,也再沒有語言。


    她將那具幼小的骸骨安葬。


    然後她站了起來。


    一步一步地低著頭,赤腳走向了外麵的街道,那長長的鋒利的指甲耷拉著地,整座小鎮的怨氣和死氣都在那一刻隆隆地向著她積聚而來。


    死兆級。


    從那一刻開始這個世界上第一次真正地誕生了屬於它的死兆級的惡靈。


    就像愛麗絲曾經和他說過,沒有魂靈真的願意讓自己身化災厄,因為你的強大不是來源於你本身,而是來源於你所經曆的痛苦,你的恨。


    隻有那些放不下的惡靈才會變得越來越強。


    也許這本身就是一種詛咒。


    詛咒著每一個魂靈。


    讓她們永世不得超生!


    “她真的讓自己化身成了……死兆……”


    那個夜醫呢喃地注視著她的背影,那往日的遺念中,她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那黑暗當中。


    誰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去做什麽……


    又或許他們都知道。


    那些她所恨的,那些造成了她和她女兒這一輩子的悲劇的那個罪魁禍首……


    “她要去哪兒……”


    這一刻,那個夜醫猛地轉頭,顫抖地望向了同樣是滿臉殺意的林恩。


    是啊!


    一個死兆級的存在!


    如果她找不到那個罪魁禍首,如果那個罪魁禍首已經不在這人間,如若她的恨意無法削減,如果她徹底地失控,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阻攔她?!


    因為有一點他們都非常清楚!


    一百年了!


    已經一百多年過去了啊!


    血肉神教到底有沒有給予那個屠夫長久的壽命,到底有沒有讓他活到現在,這一切都是一個未知數!


    而更重要的是,已經被恨意和複仇所吞噬她到底還能不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如果她現在已經徹底地瘋狂,那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你會殺死她嗎?


    如果無法將她從恨意當中解脫出來,您會殺死她嗎?!


    “去找!”


    林恩猛地轉頭,目光紛亂,林櫻從來沒聽過他的聲音會變得如此冰涼。


    “不要放過每一個城市,不要放過每一個國家!給我找到那個血肉教徒,如果他死了那就把他從墓裏麵掘出來!如果活著那就把他帶到我的麵前!快去!”


    “是!”


    那兩個夜醫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他們全都明白這一刻意味著什麽,怨恨和痛苦不斷地滋長,那帶來的將幾乎隻有瘋狂。


    林恩猛地轉過了頭,咬著牙,望著這座詛咒之下的屋簷。


    “林櫻,現在你該知道了吧,這就是我每時每刻都會經曆的,那些你在乎的人,那些你身邊的人,我是多麽地希望他們也能和我們一樣,但你知道嗎?真的,真的有時候哪怕是最小的一點希望都是一種奢求。”


    林櫻紅了雙眼。


    “就算瘋狂了你也不會殺她的是嗎?我知道你,你不管在什麽時候肯定都是一個沒救了的混蛋!”


    林恩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話我的手也和我說過,是的,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殺她,就算她殺了這個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人,我也不會……但我會努力把她從瘋狂當中帶迴來……”


    如果帶不迴來,那就做到帶迴來為止。


    如果一輩子都隻能如此,那就一輩子如此好了。


    他不在意,他不在乎。


    滾滾的靈能在那一刻從他的身上散逸了出來,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徹底切換為了靈能模式。


    “我不相信這個孩子真的就這麽死了,我不相信這詛咒真的吞噬掉了她所有的意誌。”


    他抬起頭道:


    “她應該複仇的,這不應該是她遭受的苦難。”


    “我相信她還一定存在著,就算是翻遍了整個曆史,我也一定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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