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神地就像是癱軟一般。


    是的。


    她其實早就已經不再是那規則的神明,或許從她在這個時代的演變中誕生出自我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早就讓自己走上了一條新的道路。


    就像那個已經破碎了的世界。


    她從來不像許多其他的神明一樣,認為那是一種禁錮。


    她是真正的把那個平凡世界,當做了自己的家。


    而就是這種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所產生的責任和感情,也讓她把那個世界的每一個人都當做自己的朋友,孩子,於是看著他們一點點長大, 看著他們都擁有了自己的人生……


    她欣慰而高興。


    可是這一切都因為那黑色噩夢的到來而發生了徹底地改變。


    她依然無比清晰地記得,命運的規則是怎麽被一點點腐蝕,而她又是怎麽一點點被腐化,然後瘋狂地為整個世界書寫出一係列噩夢一般的可怕命運。


    一瞬間。


    她的身體再一次劇烈地發顫。


    那些記憶就像是夢魘一般仿佛要從時間的長河當中攀爬過來,尖嘯地將她徹底地撕碎。


    “不……不不不不……”


    愈加驚恐地戰栗。


    但林恩依然是極為認真地注視著她,將她那畸變而扭曲的身體死死地抱緊,努力地遏製她那劇烈地顫動。


    “不要去想,沒事的,有我在這裏,沒事的,什麽也不要去想……”


    他低聲地努力地安撫著她動蕩的情緒。


    黑暗的空間當中。


    那劇烈地顫動和動蕩終於是一點一點地平息了下來。


    就像是感受著那緊貼在她身上的那一聲聲有力的心髒的跳動,她無神著,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任由林恩抱著。


    而這些夢魘。


    就是她的詛咒。


    因為根本就不可能忘記,因為這就是地獄將它拖下來而給予她的永恆的懲罰。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親眼看著他們一代代傳承到現在……見證了他們每一個人的人生……”


    “而我卻……”


    她無神地慢慢地失卻著意識。


    “屠了……”


    “一個國。”


    ……


    曠大的黑暗中,她的意識慢慢地失卻了下去,因為她太累了, 與地獄的對抗,以及那千百年來的壓抑,早已讓她身心俱疲。


    而隨著她意識的沉睡,那龐大的畸變的血肉組織,也全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了任何的動蕩。


    而林恩久久地坐在那裏,陷入了沉默。


    而他也終於明白。


    她所施加給自己的壓力,也根本就不是自己幾句話就能夠舒緩的。


    就像他也根本不會理解……


    那到底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因為她是神啊!


    即便她深知自己受到了那黑色噩夢的影響,可是當你睜開眼發現,你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你曾經所愛護的所有的孩子都倒在你的麵前,甚至到死他們地雙眼中都滿是對你的不解和哀慟,你又怎能……怎能……


    林恩用力地吸了一口氣。


    抬起頭。


    望著頭頂那厚厚的黑暗。


    仿佛間,他似乎也清晰地再一次地感受到了冰冷而毫無感情的凝視,在沉睡中,她那龐大而畸變的身體隻是經曆了短暫的片刻的停息,便再一次猙獰而不受控製的動蕩滋生了起來,變得更加的龐大,更加的扭曲。


    新一輪的對她的反噬,降臨了。


    但林恩依然是抬著頭,眸子當中倒映著頭頂的那片黑暗,仿佛是在與整個地獄所對視。


    睡夢當中,再一次傳來了她那無意識的痛苦的聲音。


    就像是一種懲罰。


    對罪孽者的懲罰。


    這個古老而一成不變的地獄,依然在遵循著它那最簡單的邏輯和機製,甚至絲毫沒有因為那災厄的出現而做出任何形式上的調整,不去尋找那罪惡真正的根源,而是依然一如往日般地折磨那些受累者!


    【警告!警告!請宿主立刻撤離,注視的威能正在加重,繼續留在此地將會加劇你體內反噬的發作!】


    【警告!警告!請宿主立刻撤離,注視的威能正在加重,繼續留在此地將會加劇你體內反噬的發作!】


    係統的刺耳的提示急促地響起。


    而周圍那些血肉組織的畸變和扭曲也已經變得越來越劇烈。


    那些痛苦的無意識的聲音。


    仿佛即便是在睡夢當中都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不得安生。


    “走吧!大腦袋!你什麽都做不了的!你的體內好像已經有什麽東西滋生,這裏有些不對勁!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左左急切地想要提醒他。


    甚至即便是她。


    也都已經感覺到了這個地方某種正在滋生的異常的波動。


    針對她所產生的新一波的反噬,正在產生!


    但林恩依然是站在那裏,抬著頭,注視著頭頂的那片黑暗。


    隨即。


    他微微地轉頭,側眸落在了那幾乎已經病變扭曲的完全不成樣子的她,他什麽也沒有說,隻是低下了頭。


    伸出手。


    撿起了那支落在地上的染血的羽毛筆。


    “因為不管怎麽說,至少也應該有一個好夢吧。”


    他撿起了那支羽毛筆,握在手心,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張安靜的書桌之前,將椅子拉開,筆直地坐在了她的位置。


    所以為什麽就一定要讓她受苦呢?


    不去注視那更高處的黑色噩夢。


    而是將所有的折磨都施加在她的身上,讓她在這無盡的痛苦當中沉淪,這是不是就從來沒有對錯呢?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手指默不作聲地展開了那一張空白的羊皮紙。


    然後他抬起頭。


    就仿佛是在直視那來自地獄的凝視。


    所以我一直都想問。


    你們是在害怕嗎?


    是不敢,還是不想,亦或者是不能。


    把你們那所謂的反噬降臨到我的身上呢?


    你們是畏懼我體內那股力量的威能,而不敢讓我為她分擔,所以就避開了我,而更加瘋狂地折磨她,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什麽也沒有說,平靜地低下了頭。


    握著那染血的羽毛筆。


    平和地在那空白的羊皮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我以我的名義。】


    【動用這個權柄。】


    他微微地轉過眸,望著那不斷滋生的動亂的血肉,望著那個夢囈地在痛苦中沉睡的靈魂。


    【現在,我正式與你展開對話。】


    【我曾以我的血,自願為她分擔一切的反噬與後果,並拜托她為我動用這權柄的偉力——那我現在將再次重複。】


    【此契約為我自願履行,所以我將為此動用這個權柄,我要求承受所有本該給予我的注視與折磨。】


    他抬起了頭,眸子古井無波地向著上空眺望。


    然後他寫下了最後一句話。


    【你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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