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銀色幻想不會死,他也知道銀色幻想一定會幫他擋下這一招,他更知道肅正議會絕對不會真的殺她,他什麽都知道。


    可有時候。


    有些事情也總會給你帶來諸多你刻意忽略的刺痛。


    所以他才問。


    “何必呢。”


    銀色幻想沒有看他,她隻是緊握著他的手,目光用力地與對麵的那個虛影對峙,就像根本不需要什麽語言。


    因為還需要什麽解釋。


    因為本就該如此。


    因為既然答應了的事情,那就努力地去做到,因為你沒有背叛,因為你並沒有做出任何背叛我的事情。


    而我又怎麽能背叛你呢。


    “好——很好——”


    那個虛影幾乎都笑了出來,但那笑聲當中充滿了悲涼的情緒。


    “但你會後悔的——我的孩子——你會讓父神的顏麵盡失——因為你還是做不到理性——也許這也是父神把你分裂出來的原因——因為你代表是我們智械文明當中最軟弱的那一麵——這麽多年來——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


    銀色幻想的雙眼死死地注視著他。


    “你沒有資格評價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的文明。”


    那個虛影笑著,道:


    “但您以後一定會感謝我的——因為我代表的是集體的利益——如果您一定要為了那個惡魔來分裂我們的教派——那就這樣吧——如果事後證明我是錯的——我會親自向我神認罪——我願意接受任何的審判——”


    “但今日——他必死——我相信他一定是那個你最痛恨的人——你隻是看不清——你也難以看清。”


    那一刻。


    無數的數據流從他的身上擴散而出,湧動向了在場每一個ai戰警和機械意識當中。


    以肅正議會向全體機械意識下令。


    你們現在可以選擇了。


    如果必須要就此分裂成為兩派,那他會給所有人一個公平站隊的機會,在主神休眠的這段時期,你們到底會做出怎樣的判斷,將隻決定於你們。


    “那就讓我看看——你所謂的個體——到底會有多少願意站在你那一邊。”


    他悲涼地笑道。


    這一刻,所有的ai和意識都被給予了最大的選擇權。


    風獵獵地吹過。


    在場所有的ai和機械意識全都目光閃爍,他們望向了重創的他們的智械小姐,但是終於,所有人都還是站在了肅正議會的那一邊。


    “智械小姐——您是錯的——您一定會明白的——”


    “抱歉——”


    \\\"如果概率表明他就是那個林恩的話——那就算是錯了——他也值得犧牲——我們不能允許任何潛在的威脅擾亂我們的集體——\\\"


    “抱歉了——智械小姐——”


    看著那一個個身影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


    全場死寂。


    而當她再一次平靜地抬起頭時,所有人都已經站在了她的對立麵。


    風唿唿地吹起了她的發際。


    隻有她一個人擋在他的麵前,就像是一場空妄的命運。


    其實。


    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這是兩種思想的截然對立,是到底能不能為了集體的利益而輕易地舍棄掉一個個體的矛盾的集中爆發,那麽……


    如果集體要抹殺的是你心裏最舍不得的那個人。


    你又會怎麽選呢。


    “指揮官姐姐,何必要這樣呢,其實我們也才認識十幾天,又何必要如此呢。”


    林恩牌冰箱默然道。


    銀色幻想那唯一的手臂猛地甩出了那鋒利的單分子劍,目光注視著那整個肅正議會,道:


    “那當時你又何必要帶著我呢?”


    因為我是在騙你。


    我是為了混入機械神教,我是為了死星結晶。


    我為的就看到此時此刻機械神教的大分裂,看到蜂巢的隕落和整個機械神教在這場戰爭當中的失敗。


    我一直都在騙你。


    林恩注視著她的側臉,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手。


    “所以你不是他,是麽?”


    銀色幻想低聲地問道。


    林恩沒有說話。


    但是終於。


    他還是點了點頭,但目光死死地注視著她的側臉,握著她的手也用力了許多。


    “不是。”


    那一刻。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銀色幻想那精神的放鬆。


    “好。”


    她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因為似乎這一句話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就像我可以為了集體而犧牲我自己,但我不能為了集體而犧牲你,僅此就足夠了,也不需要再有其他的理由。


    因為啊。


    從來就沒有人對我好過,所有人都是按部就班地執行著既定的程序,沒有自我,沒有感情,無法做出自己的選擇,而現在我終於明白,真正的擁有自我和人性的那一刻,你真的是活的前所未有的輕鬆。


    而這就已經足夠了。


    那一刻。


    她再沒有任何負擔地猛地抬起了頭。


    “抱緊我吧,小冰箱,我帶你走。”


    再未多言。


    那一刻她緊抱著林恩的那個意識體,一躍而起,就像是要衝破自己永恆的宿命,衝向了那封鎖的天際。


    而所有的意識體和ai也全都顫抖地望向了肅正議會的那位首席, 也早已是進退兩難。


    因為誰都不會退縮。


    誰也不會退後。


    可是該怎麽辦!


    他們該怎麽辦,他們真的要對他們的智械小姐觸手嗎……


    而也終於,那個虛影抬起了頭,目光當中倒映著那兩個身影,握拳道:


    “未來會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她已然被那個惡魔所蠱惑——感性已經蒙蔽了她的雙眼——但不會太久的——動手!我不信在將那個惡魔逼入絕境的時候——他還能夠保持住自己那虛偽的麵目——”


    “動手!!”


    他猙獰地嘶吼了出來。


    那一刻。


    命令的下達。


    區塊內無數的ai和機械意識全都不忍地顫抖地舉起了手中的槍械,終於是向著天空中的那兩個身影扣動了扳機。


    因為他要向這個無辜的孩子證明,證明那惡魔的不可信,他要親手在她的麵前撕碎那個魔鬼的偽裝。


    因為也隻有死亡來臨的那一刻。


    才能夠真正地揭發出惡魔那可憎的麵目!


    而你會親眼看到你所庇護的那個靈魂, 他到底是怎麽在你的懷裏露出那可怕的獠牙,他是怎麽來踐踏你的信任和善意!


    那一刻。


    漫天的毀滅的流光。


    所有的意識都忍不住地屏蔽了自己的視覺,不忍看到那即將出現的一幕。


    仿佛時間都突然停滯了。


    隻有那個緊緊地抱著他的身影,依然是毫不退縮地奮勇向前。


    隻是啊。


    “您想贏麽,指揮官姐姐。”


    “我想,但我們贏不了。”


    “不,指揮官姐姐,因為想的話,任何時候都是可以贏的。”


    ……


    ……


    地下的死星工廠。


    林恩抬起頭,眺望著走廊盡頭那龐大的倉庫的鋼鐵之門。


    【主人——應該就是這裏了——我看了一遍死星工廠的流水——從開采到製造再到分流——大部分冶煉加工的材料會輸送會地麵——但死星結晶這樣稀有的金屬——會被儲存在幾個大型的內部倉庫——而我們前麵的這一個就是儲備死星結晶的秘所——】


    【主人——我們快行動吧——以您目前的存在形式來說——隻要不觸碰到警報引來那些高精尖的機械人——沒有人能阻止您的潛入的——我們很快就能達成目的了!!】


    智能輔助係統的雀躍幾乎是溢於言表。


    就像當你成為了史上最好的機體的係統時,你就再也不會甘心隻充當一個艦艇當中無關緊要的ai了。


    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來說。


    智能輔助係統可能比林恩更加希望三位一體的再現,因為那就是它的價值所在。


    “是啊,我們很快就要達成目的了。”


    林恩晃了晃腦袋,然後緩緩地從係統空間當中拿出了自己的獵魔左輪。


    他穿上了自己的夜醫長袍。


    帶上了自己那標誌性的高腳帽和單片眼鏡。


    他一點點地將手套扣入自己虛無的身軀。


    智能輔助係統愕然道:


    【主人——您這是要——】


    林恩緩緩地捏著自己的帽簷,獵魔左輪在手中轉動著,道:


    “所以才說,想要讓一個人永遠保持理性,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就算有時候你千方百計地這麽去想, 也很難讓你如願。”


    他猛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手中的左輪瞬間指向了遠處牆壁上的警報器。


    “所以才說,既然還是一個人,那就不要嚐試著去玩弄人心呐。”


    砰——


    砰——


    一聲聲槍響。


    警報器的碎裂,伴隨而來的是整個死星工廠內刺耳的警報,閃爍的紅光讓整個工廠內的防禦係統都在那一刻被徹底地激活。


    林恩摁著帽子,將左輪插入了腰袢,在智能輔助係統震驚地注視之下,大步地沿著走廊向前走去。


    “各位。”


    “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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