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導演的願望在殺青的當天實現了,他成功地給夏目灌下一杯果酒,坐等這個一直淡定沉穩的孩子醉倒或者說幾句醉話,可是夏目自從喝了那杯摻酒的茶水之後就一動不動,杯子還拿在手裏,眼簾低垂,睫毛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


    他突然覺得有幾分不妙,眼角的餘光瞥見鴉青長發的少女直接離席,貼牆站。


    “誰給安卡……喝了酒?!!”


    黑澤久雄努力的把自己縮成一團,突然間杯子“啪”的一聲在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淺亞麻色發的孩子緩緩站起來,一抬頭,金杏色的眼眸流光溢彩。他轉向黑澤久雄的方向,臉上有了極淡的笑意,嗓音凜冽。


    “承蒙款待,黑澤桑。”


    妖力在體內沸騰,被強行壓製著,否則他一定會當場顯露妖瞳,可是現在他也不好受,妖類思維占據上風的現在,他的眼眸中自然而然的流瀉出幾分遊離於世外的淡漠。


    不能多呆,他果斷地向門外走去,符文飄搖間盡是威勢,黑澤久雄哭喪著臉,內心唿喚了所有能叫上名字來的大神,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黑澤久雄:讓你手賤qaq!!!


    的場靜司自然會跟上去,不過中間被冬之森的鶻攔了一下,鳥妖一臉泫然欲泣。


    “大人,非常抱歉,這次的飲酒是我們冬之森提供的,名叫——千日醉,夏目大人他……”


    的場靜司出聲打斷,“哪怕是大妖,也會醉上一千日嗎?”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的場靜司甩袖就跟了上去,現在的情況有點麻煩,如果酒力真的持續一千日,豈不是說夏目的妖化狀態也要持續一千日嗎?這下可是躲進淺櫻之裏也一時半會兒處理不了。


    不過這種狀態也沒什麽不好,夏目普通狀態時,性情溫柔和順卻也含蓄內斂,有什麽心思也會自己藏好,妖化後卻不同,不說令人心癢難耐的凜然之姿,單隻是那雙隱現侵略意味的妖瞳就夠讓他浮想聯翩。


    被那樣一雙眼瞳注視著,他會有種直接奉上心髒的欲-望。


    冬季的月光似乎格外沁涼些,映著滿地白雪,雪地上是已經近乎完全妖化的天狐,唿吸略顯急促,綺麗的燦金妖紋蜿蜒在臉頰上,隨著稍稍側頭的動作越發清晰。


    “靜司,”天狐執拗的盯著他,又喚了一聲,“靜司……”


    魔都之主失笑,走上前去摩挲他的臉頰,指尖勾勒著妖紋,應了一聲,“我在。”


    好像得到了一個承諾一樣,天狐的神情變得溫順起來,蹭了蹭他的掌心,主動伸手抱住他的腰。


    的場靜司被這從天而降的餡餅砸傻了,愣怔了一會兒,才用力地反客為主。


    四周一時寂靜,又有零星的雪花從天上飄灑下來,落在兩個人發頂。


    許久,的場靜司才抬起手,拂去了夏目發上一點白雪,“前段時間隻顧拍戲,還沒有細細的遊覽過平安京,現在要去嗎?”


    淺亞麻色的發間有什麽動了動,軟絨的狐狸耳朵冒出來,猶豫的晃了晃。


    “說起來我隻入過一次城,是在得知你身份之前,那時候滿心滿眼的都是要讓你永生。”


    “不覺得我有點可憐嗎?”


    狐狸耳朵軟軟的折下去,似乎有點愧疚,天狐抬起妖瞳,眨了眨。


    “吾帶你去,靜司想去哪兒?”


    魔都之主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看著近在咫尺的天狐,眼神柔軟。


    他本來想說,隻要你在身邊,去哪裏都好,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有些話無需出口,隻要在心中徘徊就會讓人心髒溫暖,縱使風雪連天,總有人與你攜手前行。


    妖化之後,上學仍是必要的,度過一個歡騰的新年,苦逼的廣大學子們又背起書包一步三迴頭的離開家,順便在路上與小夥伴們討論假期的奇遇。


    夏目表情淡淡被玄狐送進教室,完全不能理解對方把自己當做核武器一般小心謹慎的態度,從書包裏翻出作業就開始看向窗外,冷淡的眉眼引得同班幾個同學頻頻望過來,小聲的交頭接耳。


    “那是……夏目君?可是怎麽表情那麽的……”


    “對啊對啊,竟然沒有笑……”


    “可是看著窗外的畫麵真是美哭了啊啊啊……”


    那些細小的聲音根本逃不過夏目的感知,不過妖怪的思維占據上風之後,他連苦笑的表情都不會做出來,隻是略微掃了一眼,幾個人頓時就閉嘴開始早讀。


    然後是放學後網球部的例行訓練,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幾位正選都跑的格外快,夏目站在原地抱著文件夾,麵無表情的歪了歪頭,頓時,切原赤也跑的更快了,休息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還強撐著問了一句,“夏目,是不是被什麽東西上身了?”


    夏目涼涼的看他一眼,海帶同學頓時縮到丸井身後嚶嚶嚶。幸村搖頭輕笑,拍拍夏目的肩膀,“赤也,也許夏目想嚐試另一種風格呢,何必在意。”


    他可不相信有什麽妖怪能上夏目的身,自從佩戴夏目給他的符咒之後,他似乎漸漸能與那些妖怪們隔離開來,即使有時候暴露了自己能看見的事實,妖怪們也心懷忌憚不敢靠近他。這樣旁觀著妖怪們卻不會被打擾,讓他漸漸有了幾分樂趣。


    至於夏目,到底是人類還是妖怪都無所謂了。夏目是他們網球部的經理,是他的友人,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夏目迴去的時候特意繞了個遠路,想起之前名取周一向他推薦一家陰陽師用品店,雖然並不認為會淘到什麽好東西,不過去看看了解一下人類現在的陰陽術水平也好,不過名取周一連飛翔的法術都不會用,夏目對人類的陰陽術水平不抱期待。


    孤身一人穿過陰暗的小巷,書包上《平安風物誌》的翡翠掛飾一晃一晃,有幾個正在牆角吸煙的不良少年剛要起身,被領頭的人按住了。


    “別妄想!那不是我們能招惹得起的!”話音剛落,感到一道冷冽的視線從他身上掠過,天氣還有些寒冷,他卻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守在這條暗巷裏必須有眼力,因為往來的不光有普通人類,還有神秘莫測的陰陽師!也許是衣衫整齊的白領,也許是潦倒邋遢的大叔,眼前走過的這個少年他有九成的把握對方是陰陽師,還是頗有家學淵源,實力又很強大的。


    於是他恭敬畏懼的退到一旁,讓這個少年走過去,頭也不敢抬。


    夏目漸漸能看到幾個粗糙的符文,大概是保護這家店鋪的外圍結界,在他看來卻不堪一擊。無論是他所使用的還是所見過的靈術都如同精美華貴的綾羅,緊密交織絲絲相連,不容許有半分疏漏,而眼前的這個處處破綻,恐怕稍微強大一點的妖怪都能一爪撕裂。


    靈術終究已經被人類放棄了,湮沒在歲月的洪流中,一絲水花也不再濺起。


    腳步不停,夏目繞過符文最終抵達店鋪前,古雅的裝潢,門前兩隻式神呆滯的迎接。此時夕陽漸漸西沉,逢魔之時,四周似乎隱隱有妖怪的躁動,夏目不再多留,推門而入,掛在門上的銅鈴“叮當”一聲,門內的場景也漸漸映入他眼中。


    出乎意料的,結界完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極佳之作,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趴在櫃台上,眼神看似混沌,望向夏目時卻似乎隱約透著些精明。


    “怪不得靈力衝天,原來是東京的夏目大人到此。”老者繞到櫃台前,禮節周全,“您有什麽需要的?小店一定優先供給給您,或者您想要出售一些東西?”


    “當然,我們這裏也可以發布和接取委托,報酬優厚,您大可一試。”


    “委托?”夏目眼神微動,金杏色愈發絢麗,“有什麽樣的委托?”


    老者神秘的笑了,臉上流露出自豪的意味來,“千奇百怪,隻有想不到。整個神奈川,也隻有這家小店能匯總如此大量的委托,並且完成率也是極高的。”


    他從櫃台下麵捧出一個卷軸,攤開在櫃台上任由夏目觀看,夏目一眼掃過去,大多是尋找什麽稀罕的草藥,也有除妖任務,他的視線定格在一處,那裏委托的畫風和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這是從網絡上搜集到的委托,畢竟我們也要與時俱進。”


    夏目的指尖觸上其中一行,上麵寫著——


    【想要看到鳳凰。】


    真是畫風清奇,不過看看報酬,明碼標價【絕版文字向遊戲十枚入】,他頓時有些心動。


    老者窺探著他的表情,卻愣是沒看出什麽來,心裏暗暗嘀咕情報不準確,明明是說庇護櫻井家的靈術師是個性情溫柔的人,很好說話,誰知道威勢如此深重,一雙金杏色的眼眸似乎能映出人心一般。


    夏目沉吟了一會兒,覺得這委托有取巧的完成方法,最終接了下來,約定明天前來兌現。


    於是乘電車迴家,吃飯,處理政務,睡前的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拿出銀白的骨笛。


    憐愛的摩挲笛身,妖力的洗滌讓這支骨笛早已具有了不似人間的音色,夏目把它移到唇邊,試探的吹出第一個音,清亮高亢,如同穿透九重雲霄的一聲長鳴。


    是鳳凰的聲音,鏘鏘然如金鐵交擊,細微之處又可見鳴禽的婉轉悠揚。


    翅羽如火,焚燒天地,妖類的眼瞳中倒映著熱烈又靡麗的紅。夏目想起初見鳳凰火的時候,雪地裏的紅色鮮豔欲滴,神鳥棲息在古木上歪頭打量他,瞳眸冰冷猶如凍結的火焰。


    卻終有複燃的一日,茫茫白雪瞬息消逝,扭曲的空氣中,鳳翎顫悠悠,墨色的“眼”沉重而莊嚴,九支尾羽波浪般在空氣中飄搖。沒有一個詞能用來形容這豔麗而華貴的生物,因為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心神恍惚的唿出他的名字——


    鳳凰。


    他當然不可能讓普通人類看到鳳凰火,但他可以換一種形式,將鳳凰的風姿與雍容融進一首樂曲中,重現他起舞的光彩奪目,含怒時的凜冽孤傲。


    不知何時,黑紅羽毛的鳳凰火已經安靜的棲息在書桌上,豔麗的眼瞳中似乎有無限的歡喜。


    哪怕在妖化之中,夏目也禁不住柔和了眉眼,笛聲漸止,鳳凰跳到他肩上,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臉頰,些許溫暖的火光蕩漾在羽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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