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李氏特地早起,不如往常做素淨的打扮,挑了件寶藍花邊的旗袍穿上,領口及袖處繡了幾朵大芍藥,光是在梳發髻上便花了很大一番功夫,丫頭伺候起來也上心,細致到耳環都挑選得分外貴氣。


    自夫婿死後,李氏便沒在穿衣打扮上下過工夫,開始是要守孝,後來忙著照顧體弱的兒子,無暇顧及自身,到最後,自個兒對外貌都沒什麽要求,有衣服穿便好了。


    “錦繡閣做的衣裳總是最好的,太太本就好看,如今襯得愈發美麗。”丫頭誇獎道。


    李氏對著梳妝鏡左看右看,懷念起從前在北平做小姐時的日子,雖算不得家裏的掌上明珠,但也不是爹不疼娘不愛,又係出名門,在外人看來,那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是她最終背井離鄉,嫁到上海,以為是遠離了風波,人生卻更加慘淡。


    “飯菜備好了嗎?”


    “都備好了,我讓人在門口候著,就等表姑娘來。”


    話音剛落,門外便聽有人喊:“表姑娘來了。”


    丫頭和李氏對視一眼,便扶她出去,還沒見著人,李氏便道:“是娉婷來了嗎?”


    小丫頭從屏風外轉了出來,正好要和李氏撞到一起,她趕緊停下來,欠身道:“太太,娉婷姑娘到了。”


    李氏抬眼看去,屏風露出一角藕色,一名女子走了出來,亭亭玉立,碧眼盈波,那女子隻看到丫頭中間站著一個婉約的女人,優雅高貴,氣質上佳,身形雖纖瘦,卻依舊能將旗袍駕馭得很好,女子略疑惑,這跟母親所形容的並不一樣,但她還是盈盈下拜,“娉婷見過姨娘。”


    “快起來。”


    李氏扶起女子,看清了女子容貌,不由驚歎,果然是貴族出來的小姐,就是不一樣。


    女子長著一副柳葉眉,杏眼蘊含無限風情,梳著中分的頭,著裝和一般女子格格不入,她後麵梳起貴氣端莊朝雲近香髻,藕色襖裙上罩珍珠雲肩,大氣不失俏麗,氣派更是不減,唯‘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方可形容,若是放遠看,就像幾十年前的王公大臣裏的小姐,不似出生在民國的人。


    好在李氏提前打扮了下,否則真要被她比下去了。


    “你一路上辛苦了,來,快坐。”


    女子搖搖頭,笑道:“哪會幸苦,倒是娉婷跑來叨擾姨娘,是娉婷的不對。”


    眼前的女子落落大方,讓李氏看到了希望,對著女子身旁的丫頭問:“你家小姐平日喜歡吃什麽點心,我讓人備著去。”


    “格格不喜歡吃點心,不過倒是愛喝茶。”


    李氏莞爾,“那也不難,我這有上好的雨前龍井,等會往你房間送去。”


    娉婷頷首,“多謝姨娘招待,早聽我額娘說,姨娘為人素來友善,人也漂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你這孩子,慣會說好話哄我的。”


    李氏說著,又傷感起來,“可惜姐姐早逝,我最後一次見姐姐時,還是在她牽著三歲的你迴家,那時我才是豆蔻之年,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竟也忘了姐姐的長相,去年姐姐的葬禮我也沒能去,實在是遺憾。”


    “額娘在天之靈知道您有這份心也會欣慰的。”


    “哎,不說了。”李氏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看著娉婷問道:“你今年幾歲了?現在還在念書嗎?”


    “十七了,去年額娘逝去後,我便從大學裏退了學。”


    李氏疑道:“怎麽會退學?你阿瑪不讓你念書嗎?”


    “額娘生前的遺願便是讓我趕緊找個好人家嫁了,阿瑪便開始為我張羅婚事,隻是娉婷尚在孝期,這事也無疾而終,正巧姨娘便來信了。”


    李氏點頭,“早就聽說你阿瑪在給你張羅婚事,隻是姐姐才死……我就托人給你阿瑪捎信,讓你來上海找人家,少了忌諱,路上耽擱一下,找人家再耽擱一下,孝期很快過去,你也就嫁人了,時間也不會晚,姨娘當初嫁給你姨丈時都二十了,年齡剛剛好,不過沒想到你阿瑪竟然同意你來上海。”


    “我們一家子都在大連,離濟南近,姨娘也知濟南現在的情況,兵荒馬亂的,想找個好人家不易,阿瑪張羅了一年也沒落實,倒不如來上海,也跟姨娘有個伴,阿瑪自然同意。”


    “你阿瑪也是為你操碎了心啊,你路上累壞了吧,來人,帶娉婷小姐迴房歇息。”


    娉婷起身福禮,“那娉婷先告退了,晚上再來給姨娘請安。”


    “不用那麽麻煩,去吧。”


    李氏目送娉婷離開,直到娉婷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李氏臉上的笑容才漸漸褪去,對她來講,娉婷,是她計劃中的第一步。


    濟南的淪陷是中央一根拔不掉的刺,他們無法和日軍正麵對碰隻能暗地裏較勁周旋,可北平高層的不作為卻讓一部分濟南人,深受戰亂之害,不得不背井離鄉,湧向各處,其中繁華的上海成為了他們大部分人的目標。


    難民的湧入讓人束手無策,又不能用武力鎮壓,為此,沈齊唐特地召開了緊急會議。


    會議的主題便是解決這些難民的生計,軍部領導人稍微有頭有臉的都來參加,無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總要給沈齊唐一個麵子。


    可偏偏,就是有那麽一個人不想給沈齊唐麵子。


    沈齊唐環顧四周,長形桌兩旁坐滿了人,可他右手處的一個位置卻始終空著,沉吟一會兒,沈齊唐看向靜靜坐在一旁的郭宇,問道:“權讓人呢?”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到郭宇頭上,從前這個人是權總督的跟班,如今竟也能跟他們坐在一處,果然是風水輪流轉。


    郭宇早料到沈齊唐會問他權讓的行蹤,他倒沒有遮掩,十分誠實地道出權讓沒來的原因,“權總督在家裏陪未婚妻吃糖葫蘆。”


    眾人:“……”


    沈齊唐隱隱現出怒容,這麽重大的會議權讓都可以不參加,擺明了是要跟他作對。


    不過沈齊唐沒有當場發火,這個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他笑話,他要是發了火,這些人還不知道要在背後怎麽議論。


    “那不管他了,這些難民到底是怎麽迴事,誰來給我一個解釋?”沈齊唐沒有廢話,切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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