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金陵的當日,郝文便一如往常那般發出了暗號,意在和老四俞信取得聯絡。若是往常,隔日定能看到這個總也不見長成型的家夥屁顛屁顛地跑來,絞盡腦汁想要從他們這裏套些值錢的情報去;然而今次竟然過了兩日,仍然不見那家夥的蹤影。郝文有些擔心起來,道:“莫不是四兒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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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青鸞笑道:“我倒不這麽覺著。他若不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便大約是在躲我們。”郝文道:“說得也是。那再等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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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日過去,俞信仍然是杳無音信。郝文有些惱起,道:“你覺得他是被事情絆住了,還是真的幹脆就是在躲我們?”魏青鸞笑道:“兩者皆有吧。——別忘了,還有一個人眼下也來了金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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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青鸞話音未落,郝文陡然拔劍,往他身後灌木叢裏一刺,道:“還不出來。”魏青鸞愕然迴頭,隻聽唔哇一聲,灌木叢裏當真蹦出來一個人,那劍尖擦著他鼻尖而過,嚇得他滿麵冷汗,指著郝文叫道:“大哥,你也太狠了,險些我就做了你劍下亡魂,我到了陰曹地府,第一件事就是向師父們參上一本,等你也下來之後讓他們好好訓你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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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上還夾著灌木葉子,華美袍服上也被樹枝掛出了好幾個裂口,俞信滿臉怨愆,灰頭土臉地拉扯著衣擺,衝郝文道:“呆會將衣服錢賠我。”郝文壓根不理睬他這句話,隻道:“我前日便留暗號與你,怎麽今日才到?還躲在樹叢裏偷聽,你究竟是怎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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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信卻不急於迴答,先斜眼看了看左旁立著的魏青鸞——他現在臉上還罩著黑紗,看不清相貌——問道:“是二哥吧?”魏青鸞點頭道:“信兒,好久不見。”俞信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果然除了二哥,誰也不能將我俞信猜得這樣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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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文皺眉道:“你究竟做什麽去了。”俞信打了個哈哈,搔頭道:“你們前三個壓在我頭頂上的平日裏都沒啥要緊事找我,要來卻都趕在一起,叫我俞老四分身乏術啊。”魏青鸞聞言了然,道:“果然是雨溪叫了你去?”俞信點了點頭,道:“聽三哥說,你們似乎是約好的?他還不曉得你們的真實身份呢,隻當你們是赫連世家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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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文道:“那你該知道我們這樣急著找你所為何事了。”他猶豫一霎,招手道,“四兒,你過來,我有樣東西想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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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信信以為真,走近郝文,沒防備卻被他一把揪住衣領,急忙向後一滑,雙手卻被魏青鸞輕巧地反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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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實招來,還有多少事一直瞞著我們。”魏青鸞笑道,他話語音調雖不像是認真質問,手上的力道卻沒有半分減弱。俞信稍一吃痛,連忙求饒道:“二哥,大哥,我雖然瞞你們到現在,可也是有苦衷的;你們不也一直沒問我這事麽?所以也不算是瞞你們。既然你們現在問了,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郝文聞言,便放開了俞信的衣領,魏青鸞卻還在扭住他手腕的雙手上加了把勁,直痛得俞信一個吸溜,他才好整以暇地笑著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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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我怕了你們倆了,問吧。”俞信老大不甘願地搓著發紅的手背,認命似的原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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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給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若有半句假話,便將先前從我們這兒訛去的錢統統還來。”魏青鸞說道。他收起笑容正兒八經地望著俞信,將這個膽小怕事的老四看得不敢說一個不字,半晌才勉強笑道:“那……那……依大哥二哥意思,是要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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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文也樂得配合魏青鸞做戲,陰沉著臉道:“從頭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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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信翻了翻眼望天,知道今天自己是再也難糊弄過去,前因後果一推算,他也猜到這兩位爺來找自己所為何事。歎了口氣,說道:“我先前去見了三哥,他是來我這買金翎客的消息的。想必你們也見著了他,被嚇了一跳吧?其實當初我聽說這事時,也壓根不敢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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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的秋天,我在徐州見著了老五。當時他做了漕幫的女婿,跟著漕幫幫主邵群北上押貨。這我先前也和你們說過了。當時我還嘲笑他隻顧自己快活,把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結果他卻跑得比兔子還快,沒和我聊一會兒天便奔迴淮安。現在想來,當初我要能多留他一會,說不定就不會有現在這種糟糕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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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接到報說,稱漕幫邵莊裏似乎出了些事,邵群丟下了北麵的生意徑直跑迴來了,邵家小姐似乎變得瘋瘋癲癲的。我擔念著三哥五弟,也兜去探聽,卻發現這兩人竟似乎都憑空蒸發了一般,整個邵家大院都對他倆緘口不言。我看那邵家小姐瘋癲的模樣,料想五弟大約是兇多吉少,但卻想不透三哥能去哪裏。後來重金買通了一個下人,那人也說不太清,隻曉得當時大家都在關著三哥的別館外邊,說‘大家都傳聞裏麵的顧公子似乎得了什麽病,不願進去;連邵小姐也站在門外,進去的隻有路公子,然而不久之後便聽一聲喊,再衝進去時,他已胸腹中劍,倒在地上,屋裏隻有顧公子在。小姐當時就瘋傻了;然後顧公子淒厲地喊了一聲,我們隻覺得耳膜發脹,頭腦發暈,似乎被他吼得動彈不得。接著他抱了路公子奔出門去了,我們都攔不住他,叫人去追,最後也沒追到,不知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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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信天生無憂無慮的樂觀性子,說到這裏時語調雖仍是活靈活現,一雙炯炯的大眼睛卻也沒了以往的神采。他攤了攤手,頓下來等著兩位哥哥發話,卻見他們也神色凝重,相顧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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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信定了定神,道:“然而,開春的時候,聽聞了邵群的死訊。我料想有些蹊蹺,於是趕來邵家,卻看到了一個本已消失的人,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理所當然地在邵家操持著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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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青鸞若有所思,問道:“那人便是雨溪?”俞信苦笑道:“正是。不過我可不像你們,一眼便認出來了。當初我見他那刻,隻當他真是五弟呢;其實這個人究竟是誰,老實說,我已不曉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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