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刺入肌骨的聲響令赫連譽臉上浮現出有些得意的殘忍之色來,廳堂之中血腥的氣味更加厚重了幾分。郝文仿佛失去重心一般跌坐在地上,下意識地擋起臉,向飛的鮮血仍從指縫中濺上他的臉龐。那血色幾乎發黑了,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赫連譽皺起眉頭,道:“明明服食了‘淡定散’,卻還撐著這種苦楚活了十年,也難怪你們體內連血液也腐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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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郝文隻覺得懷裏一重,替他擋了那兩劍的向飛已經倒在了他身上,發黑的鮮血正浸透他的衣衫,便如在一片碧綠的葉中綻出一朵朵黑色的牡丹。解鼎勳和安墨瑕都驚得停了手中的劍,同時喊道:“師父!!”然而就這片刻的遲疑,已被周圍正緊盯著他們的黑衣人疾速攻上,當即被割傷數處,鮮血直流。二人無奈,隻得凝神迎戰,待要趕去向飛身邊,卻覺得那些黑衣人仿佛走著什麽陣法一般,無論如何衝突,都如同困獸落井,破不出這重重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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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哥!!……譽,你……你……你又殺了……”齊紅粉雙唇打顫,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想要撲去向飛身邊,卻仿佛雙腳黏在了地上,動也動不得。赫連譽微微笑道:“我本意隻是想殺小鼠兒的,你們卻偏偏要上來護著;值什麽!”郝文抱著向飛的屍首,雙眼圓睜,卻似再也看不見眼前的情狀一般,動彈不得。赫連譽笑道:“到底是沒經過生死的小鼠兒們,能幹得了什麽大事,值得當年重予拚了死活救你們出來。瞧,這一隻也不成啦。”他踢了郝文一腳,郝文卻像完全沒有痛覺一般,歪了歪身子,仍然一言不發。赫連譽冷笑一聲,道:“真是沒趣。”轉臉對廳中黑衣人道:“剩下來的賞你們玩玩,一隻也不要放跑了。”抬腳正要走出廳門,卻迎著與正衝進門來的淩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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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赫連譽與淩翎正對著打了照麵,淩翎那肖似其父淩榕的相貌令他怔了片刻,仿佛記起了故人,臉上一霎露出懷念之情。然而尚未等他反應過來,“初見雁”、“聞砧聲”、“騎款段”三招已淩厲而下,間不容發,狠辣已極。赫連譽偏身滑步,占騭移星,避了開去,讚道:“這隻小鼠兒倒有點本領,都怕成這樣,還出得了如此狠辣的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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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翎見了赫連譽,仿佛幼年時那難以磨滅的印記都此刻活脫脫地跳現在眼前一般,渾身觳觫不止,然而他越是怕,招式越不容情,屨及劍及,毫不拖泥帶水。赫連譽點頭道:“這還有點看頭。”故意露個破綻,讓淩翎欺近他身旁,左手食指拇指相扣,猛地朝他胸口一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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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翎隻覺得胸口仿佛被鐵棍猛然戳中,啊地一聲,倒飛出數丈之遠,猛痛之下竟自咬破雙唇,滿嘴鮮血,氣脈倒轉。他隻覺得眼前一黑,明明什麽也看不見了,卻分明聽見十年前自己家人死前的慘唿之聲,淋漓的血紅色脹滿已然緊閉的雙眼,強烈的恐懼在心頭翻湧不止,怕得他再也強忍不住,斷斷續續地低聲喊叫著,淚水混著鮮血淌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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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翎兒,別哭啦。多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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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讓淩翎強忍著痛楚睜開眼睛。他沒有看見赫連譽,他的視線被遊箬的身影擋了嚴實。他聽到遊箬說道:“赫連,你這一招‘隋珠彈雀’原來也練成了。想必那‘等閑訣’你也揣摸透徹了。這天下沒有勝得過你的人了,你還想怎樣?”然後是赫連譽在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說話:“那種東西,有沒有其實都沒什麽幹係——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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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也顧不得害怕了,爬起身來,大聲喊道:“師父,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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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箬沒有動靜。過了片刻,他身子一晃,慢慢地倒了下去。七竅迸裂,和向飛一樣汩汩流著黑色的鮮血。赫連譽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笑著,遠遠地立在丈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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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翎駭得後退了一步。他隻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恍惚。分明一刻之前,他還在池塘水邊,和一個素不相識卻想要救他的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當時他想,這世上這樣莽撞的好心人,總歸還是多的;江湖也並非師父常常講的那樣險惡。然而現在,赫連譽仿佛膩了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地打了個手勢,徑自離開,而幾名不知從哪裏冒出的黑衣手下便挾帶勁風向他撲來,他這時才知道,師父平日裏天天敦促他習武練功,一旦不用功便唉聲歎氣,到底是在擔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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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疲憊地闔上眼。剛剛被赫連打中的胸口還在兀自疼痛,不過很快就會感覺不到了吧?——也許罷,可也不見得。但是師父去了,我累了,活著也……沒什麽好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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