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定,不會的。


    抬起眼看向卿安,我斬釘截鐵地說,“所以我放他走了。”


    隻要不再見他,隻要再無接觸,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人,怎麽可能會再有感情滋生出來呢?


    我對自己的想法持有絕對的自信,卻不曾想,卿安卻不認同,他幾乎是用一種既無奈又同情的眼神看著我說,“如果不是沒有自信,你需要躲著他?君凰,你這樣隻能說是自欺欺人吧。”


    我愣了一下鬮。


    卿安眉眼複雜地瞅著我,瞅了半晌,他歎了口氣,抬起手撫摸我的額發,口中半是自嘲半是寥落地說,“君凰,你那時說你愛的是卿安……可是氣他的話?”


    我眉毛一皺,當即出聲反駁,“當然不是!”


    我是喜歡卿安,我是喜歡他的!他說他是我的夫君,他又肯對我好,而且還不惜大費周折地把我從鬼門關裏拖了迴來,我怎麽能不喜歡他哦?


    我的話,令卿安眉眼間的憂色終於褪去了幾分,他看著我,想了想,正要說些什麽,卻忽然間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移向我的小腹,眉眼瞬間便有些失落。


    我突然間也想到了什麽,忍不住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我,我懷孕了?!”


    禦醫很快再次被宣了進來,診脈的時候,卿安的臉色很不好看,我的也一樣,難看的幾乎可以比擬白色的紙張了。


    禦醫很認真地診了一遍,滿臉喜色地站起身來,拱手朝我笑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您的確是懷有身孕了!”


    我當時隻覺雷劈在腦,兩隻耳朵都嗡嗡直響,忍不住閉了閉眼緩一緩神,睜開眼便是一句,“怎麽會,我前些時候不是險些死了嗎?”


    禦醫的麵色像是也有些詫異,他想了想,小心謹慎地說,“想來是這一喜脈早於您出事之前就有了,隻是您未察覺?”


    卿安迴憶了一下我被刺穿胸口而昏迷的情景,有些猶豫地說,“莫非……你昏迷的那段日子,這孩子並沒有受到影響?”


    這也太神奇了吧!我都要死了,肚子裏的娃兒卻沒事?我覺得難以置信,就轉臉看向卿安,皺眉問他,“無量道長救我複活的時候,就沒察覺到我有孩子了?”


    卿安搖頭,“當時最重要的事便是用巫術為你續血,哪有工夫注意其他?”


    我忍不住嘴角抽了一抽,太草率了吧……


    禦醫插嘴道,“陛下性命垂危尚且還能以巫術救活,焉知腹中龍嗣不是有上天庇佑,故而安然躲過了此劫?”


    我與卿安對視一眼,覺得禦醫說得有理,便雙雙陷入了沉默。


    末了,終是卿安抬起了眼,他擺了擺手,讓禦醫退下了。


    禦醫走後,寢殿內一時之間很靜很靜,我和卿安都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終於是我忍不住了,偷眼覷了卿安一下,見他悵然若失地在想些什麽,我忍不住心尖一顫,伸手扯住了他的胳膊。


    他終於轉眼同我對視,眸子裏一片沉沉寂寥之色。


    我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半晌後,終是決定豁出去了,愁眉苦臉地對他說,“怎麽辦,這孩子……真的是連夜的?”


    卿安抿緊薄唇,麵色寥落,沒有說話。


    看來是了。我頓時鎖緊了眉尖,恨恨地罵,“我果然是個賤骨頭!他不要我,還要殺我,我竟然懷了他的娃娃?”


    越想就越是覺得失憶之前的自己勢必是一個賠了身子又賠心的賠錢貨,我為自己不值,既羞又憤的,忍不住抬手往自己肚子上拍打,“該死,該死,君凰,你真是該死極了!”


    “夠了。”卿安捉住了我的手,卻沒看我,他眼睫輕顫,別過臉,低低地說,“孩子終歸是無辜的……”


    我頓住了手,看著他,有些怯怯地問,“你……你不生氣嗎?”


    他沒有說話。


    我想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卿安一提起連夜,就會咬牙切齒了。


    就連我想想都覺得羞憤欲死,我是卿安的妻子,卻懷了連夜的娃娃,這,這到底是什麽事兒啊!


    接下來的幾天裏,卿安不許我再隨便亂跑了,就連藥都開始嚴格控製,不許我胡亂吃,但這些終歸不是令我最難過的。


    ――我最難過的是,卿安似乎開始躲著我了。


    往日裏,我們幾乎時時刻刻都膩在一起,可今時今日,我們依舊是在一起,但他在看向我的時候,眼神飄忽,遊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開始變得心不在焉的了。


    已經不止一次有宮女向我匯報說,她們見到卿相爺並不進殿,而是立在我的寢宮門口,煢煢一人地獨站發呆了。


    我聽了隻會愈發的自責。


    而與此同時,我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宮人們紛紛以為是卿相爺的骨肉,有不少主動向卿安道賀的,這種時候,我經常看到,卿安臉上是笑,袖子底下,拳頭卻是暗暗地攥起來了。


    他分明是覺得憤怒,難過……


    我站在迴廊的另一頭,玄衣廣袖,裙擺曳地,靜靜看著,心底隻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第二天,我命宮人將禦書房裏懸掛著的“連夜”字畫統統撤了下來,丟進了不知名的角落,可看了看沒有那襲玄色身影的大殿,心中依舊覺得空蕩蕩的。


    第三天,卿安沒有來上朝,隻奏報說他生病了。


    他分明是不想見我……


    我覺得委屈,又覺得錯在自己,也不怎麽好意思主動跟他說話。有好幾次我都擺駕到相爺府邸門口了,卻不敢進去,打道重新迴宮了。


    侍候我的宮女奇怪地說,“陛下同卿皇夫吵架了嗎?”


    我苦笑不已,若是吵架也便好了……他連吵都不肯同我吵,這才是最煎熬的。


    他不肯見我,我沒臉見他,兩個人漸漸開始給予對方空間,幾乎要相敬如賓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在令我煎熬地持續著,直到有一日,驃騎將軍從邊境迴京述職,論理我是該舉辦宮宴以示獎賞的,那一天,我終於見到了抱病許久不肯露麵的卿安,他的氣色確實很差。


    我們已經有十幾天沒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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