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陸颻歌和陸小魚拎著籃子來送粽葉。


    他們又采了滿滿一籃子,陸颻歌五文錢給了丁大娘十把粽葉,還搭了幾把係粽子的席草。


    見陸小四這孩子這麽會做事,丁大娘也確實高興。有丁大娘的推薦,連賣帶送,又賣了二十文銅錢。


    喜得陸小魚都不知如何是好。


    臨走的時候,陸颻歌又在丁大娘家裏買了豬腳和剩下來的豬大骨。


    丁大娘被陸颻歌一口一個大娘哄得眉開眼笑,豪氣地又將今日沒賣掉的豬大腸送給了他們。


    天氣熱了,賣不掉的內髒放久了就變味了,還不如送人。


    送誰都是送,不如送了陸家這孩子,誰叫這孩子人小嘴甜,完全長在她心坎上了呢!


    跟著陸颻歌來送東西的陸小魚,樂得就差跪地給丁大娘磕幾個響頭,認下丁大娘做她的親奶奶。


    這家人真好啊,她家有肉啊!


    買了豬腳和豬骨頭,陸颻歌領著陸小魚在街上又轉了一圈,又花了三文錢買了調料。


    路過布店,掌櫃的正舉著雞毛撣子追著店裏的小夥計抽。


    小夥計不過十三四歲,被掌櫃抽得嗷嗷叫,也不敢反抗,隻龜縮在鋪子的一角低低地哀嚎著。


    “喪良心的東西,要不是你娘求我,我會收你來做夥計?”


    布店掌櫃有著矮胖圓的身子,一說話就大喘氣,因為打人賣了些力氣,喘得愈發厲害起來。


    “你說,我讓你把布料看看好,你晚上躲懶,害得我白花花的好料子給糟蹋了。你這個喪良心的東西啊,你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小夥計被打沒反抗,被罵卻忍不住抬起頭不忿地辯解道:“大舅,這不是我的錯,那布是大表哥放在左邊庫房的。如果不是前幾日大表哥把大黃踢死了,庫房怎麽會進耗……”


    “你還說,你還說……”


    小夥計不反駁還好,越反駁,掌櫃的雞毛撣子揮舞的越厲害,“你做錯事還嘴硬,你娘就是這麽教你的?”


    這掌櫃,別看他喘得厲害,打起人來也真是厲害。


    那雞毛撣子都快輪成殘影了,小夥計單薄的衣衫已經隱約露出了血跡。


    陸颻歌看得眉頭直皺,忍不住抬手撿了塊土疙瘩扔進了店裏,恰好砸在了掌櫃的腳上。


    “誰?”


    羅掌櫃舉著雞毛撣子,看向外麵看熱鬧的人群。


    眾人皆不說話,就連扔你疙瘩的陸颻歌都抱著手臂,一副我不知道,我沒看見的架勢。


    “**的,”


    羅掌櫃狠狠地罵了句髒話,舉著雞毛撣子又準備衝小夥計揮去。


    布店隔壁胭脂鋪的老板娘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推了自家的男人一把:“還不上去攔著些。”


    胭脂鋪掌櫃的被媳婦一推,身不由己地走上前拉架:“好啦,好啦,再打下去,你這唯一的外甥非被你打死不可。”


    “打死了算,沒用的東西。”


    被胭脂鋪的掌櫃拉著,布店的掌櫃唿哧帶喘地踢了小夥計一腳,又狠狠啐了一口。


    轉頭還對著拉架的胭脂鋪掌櫃訴苦:“你說,我就這麽一個外甥我能不疼他嗎?他爹死了這幾年,家裏要不是靠我照應,就我那體弱的姐姐,和她那瞎了眼的婆婆能撐起這個家?”


    這話說的大義凜然,不知內情的人頻頻點頭,都覺得布店掌櫃的是個好舅舅。


    姐夫死了,家裏隻留下瞎眼的娘,病弱的姐姐,並一個年幼的外甥。


    這兩年,天災人禍不斷,如果沒有他這個舅舅幫襯著,一家老小確實是活不下去的。


    隻有那知道內情的左右街坊忍不住輕嗤了一聲:“說的好像他這鋪子不是他姐姐姐夫給張羅起來的一樣。”


    “就是,當年羅家多窮,還不是羅惠娘嫁給了董大,羅家才能吃得上飽飯。”


    已經退迴人群的胭脂鋪老板娘沒忍住開了口:“什麽他姐姐姐夫張羅的,明明這鋪子就是人家董家的。”


    “什麽?”


    胭脂鋪老板娘這話一說,大部分人都驚著了。


    蔣家壩鎮子可不算大,當年這布店開著的時候,他們可是親眼看見羅掌櫃忙進忙出的,怎麽這鋪子還不是他的?


    許是羅掌櫃不得人心,或是他這事確實做得有些不夠地道。


    胭脂鋪的老板娘沒說話,別人先迫不及待地開了口:“聽說啊,這布店其實是董大給惠娘置辦的,羅惠娘也是心善,就讓她這唯一的娘家兄弟來鋪子裏管著。誰知道董大父子三個跑船在海裏出了事,屍首無歸,這布店就被惠娘她兄弟給占了,非說是董大當初賣給他的。”


    “這事我也聽過,當時董家剛剛出事,別說家裏沒有頂門立戶的男人幫襯著,就那些跟著董大一起跑船的商戶都能把董家給踩平了。等董家好不容易賣了家產,賠了銀子,再來要這店鋪,姓羅的哪裏肯給……”


    竟然是這樣啊!


    圍觀的眾人不由對矮胖的羅掌櫃不喜起來,忍不住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起來。


    許是外麵說話聲有些大,被羅掌櫃聽見了。或是羅掌櫃察覺到不對勁,他竟然撇下說話的胭脂鋪掌櫃,抱著櫃台上的一匹白色的料子走到眾人麵前。


    “諸位看看我這料子,可是最好的棉料子。這顏色,這軟和程度,那可是我花大價錢從揚州買來的。如今我這白布被我那不爭氣的外甥沒看好,損壞了好幾匹,不怪我要打他,實在是讓我心疼啊!”


    眾人還在不解羅掌櫃的意思,就見他將手中的白布一揚,讓人看上麵的的幾處破損和黃斑處:“如今我這白布被我那不爭氣的外甥沒看好,損壞了好幾匹,不怪我要打他,實在是讓我心疼啊!”


    有大膽的立刻喊道:“心疼歸心疼,你也不能這麽打孩子,董家可就剩這一根獨苗了。”


    “我這不是氣急了嗎?”羅掌櫃一臉的無辜。


    “家裏的孩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總不能讓他賠錢。我就想,要不這布就便宜些賣給大家夥。”


    一聽羅掌櫃說要賣布,眾人立刻往後倒退了幾步。


    這羅掌櫃,又自私又小氣,他的便宜可沒人能占著。


    反而是陸颻歌,看著羅掌櫃手裏的棉布,眼睛一亮。


    小五到現在可都光著呢,要是能便宜買些布迴去給他做身衣服穿,也算今日沒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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