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多山,高溫多雨。


    陸颻歌到嶺南的時候恰好是六月中旬,一路跋山涉水,就算沒有信鴿傳遞消息,陸颻歌越知道,五月底六月初西戎該降了。


    這是她和陳小虎約定好的時間。


    原本西戎兵力就不足以和大商抗衡,陳小虎去,不過是把時間線拖長,給陸颻歌打個時間差。


    等到了七月,皇後重病的消息傳來,陸颻歌一愣。


    重病是沒錯,可她總覺得這病來得蹊蹺。


    難道是姨母出的手,如果是姨母,以她護犢心切的性格,這麽做也不難理解。


    原本,公孫婉瑩是不該死的。


    初相識,公孫婉瑩是個性子良善本性單純的姑娘。


    做皇後十幾年,許是因為知道了陸颻歌的身份,加上陳鹿鳴還小,她很是安靜了幾年。


    隻是千不該萬不該,公孫婉瑩在深宮裏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好在事情剛剛有了苗頭,就被陸颻歌發現,沒有釀成大錯。


    為了陳鹿行和陳鹿鳴兄妹倆,陸颻歌也不能在自己死匿後,讓公孫婉瑩獨掌後宮,給陳鹿行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她想的很簡單,得讓公孫婉瑩病一病,起碼留條命。就算為了孩子,她也不能親手害死自己的嫂子。


    落日在天空留下最後一點餘暉,窗外的暑熱好似也消散了許多。


    安靜的宅院裏,突然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不大一會,一個穿著淺青色夏衫的圓臉姑娘從院子裏出來。


    灶房的屋簷下,一個同樣穿著淺青色夏衫的姑娘正坐在小凳子上,低頭熬藥,手中的蒲扇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地扇著。


    藥爐裏的藥咕咚咕咚冒著騰騰熱氣,滿院子都是濃濃的藥香味。


    圓臉姑娘走到灶房的屋簷下,才輕聲開了口:“雲卷,公主讓你去前街買點香燭紙錢迴來。”


    “知道啦,我現在就去。”雲卷放下手中煽火的蒲扇,起身在一旁的水池子裏洗了手。


    準備走的時候又迴頭叮囑了一句:“雲舒,今日公主的藥還沒吃,在爐子上,你盯著點,再過一刻鍾記得給公主送進去。”


    公主身邊伺候的隻有她們兩個大丫鬟,折雪也是丫鬟,隻是折雪整日神出鬼沒的,這些瑣碎的事情就被雲卷雲舒接了過來。


    等雲卷拎著裝滿紙錢和香燭的籃子迴來,天已經黑透了。


    這個地方叫安水,是嶺南腳下一個偏遠的小鎮子。


    陸颻歌六月份到嶺南,才知道周颺失蹤的真正原因。


    周颺重傷,原本是要護送迴京城的。可他當時傷的太重,整日昏迷不醒,隨行的大夫也不敢讓人移動他。


    陳小虎走的時候,特意給周颺留了兩千精銳。說好,等周颺好些,再護送他迴京城。


    嶺南資源豐富,卻沒有多少醫術高明的名醫。


    周颺傷在頭部,要想徹底根除,隻能迴京城,讓太醫院的太醫們看了再說。


    陳小虎走了沒多久,周颺醒來。


    不知道是因為傷了腦子,還是別的原因,周颺醒來的時候,懵懂如幼童一般。


    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是將自己的生平職曆忘記的一幹二淨。


    周颺醒了,護送他的人不敢耽擱,等確定周颺能移動,就急急忙忙踏上歸程。


    路過安水的時候,他們住的客棧半夜起火。


    等火勢撲滅,周颺竟然離奇地在一千人的護衛中失蹤了!


    當地官員就算再不作為,在這地方失蹤一個大將軍也是大事,縣令一邊派人尋找,一邊給京城去信。


    不管這責任會不會砸他頭上,該說的還是要和上麵說清楚。


    不然,就怕到時候腦袋怎麽掉的都不知道。


    奇怪的是,縣衙派出去的人,包括護送周颺的一千精銳都派了出去,卻是連周颺的一點消息都沒有。


    陸颻歌是以長樂公主的身份來的嶺南,現在居住的院子,也是縣衙特意為長樂公主準備的。


    誰都知道長樂公主很有本事,在海外十年,給大商朝送迴來不少好東西。


    別說先皇,太後,就連現在的新皇,說起長樂公主來,也是敬重有加。


    安水不過是個小縣城,一條長街從東到西走路不過一刻多鍾,要是有那閑工夫,每家店都進去看看站站,有那小半日也足夠了。


    地方小,沒人願意往這偏遠的地方走,升鬥小民能見到的最大的大人物就是縣令。


    誰料到,前不久剛在這裏丟了個大將軍,現在又來了個長公主。


    縣令得了消息就將城裏最好的宅院收拾出來,那宅院的主人,隻能帶著一大家子搬到小一些的別院去。


    就這,麻煩是麻煩了些,可安水家裏稍微有點田產,院子置辦的精致的,誰不想讓公主住進自己家的宅院。


    那可是公主,金枝玉葉,能讓公主住一住自家的院子,感覺自己的身份也立刻高大上起來一般。


    這院子選好了,其餘人家想沾著點公主的貴氣,就絞盡腦汁地往這院子裏送東西。


    貴重的不敢送,公主出生富貴,什麽精致稀罕的沒看過。有那會討巧的,就往這院子裏送一些漂亮精致的花花草草。


    還有人,挖空心思將家裏的湖石假山石給原樣搬了過來。


    要不是時間不允許,怕這五進的院子也要再往旁擴大個一兩倍。東邊挖個池塘,栽種上滿池的碧荷粉蓮。西邊堆砌上假山,小橋流水亭台樓閣,滿園的花花草草,也讓公主好有個賞花散步的地方。


    陸颻歌人沒到,安水縣令已經將該準備的早就準備好。


    等陸颻歌一住進這院子,第二日一早安水縣令就帶著鄉紳族老們前來拜見。


    聽說公主路途勞頓,前兩日還中了暑熱,到了安水好不容易睡下了到現在還沒起。縣太爺也不敢說一定要見公主,也領著大家夥在院子裏磕了個頭,連屋門都沒敢跨過去。


    陸颻歌昏昏沉沉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她起床先吩咐身邊的丫鬟出去買點紙燭,準備晚上去路口燒了,也算全了她和公孫婉瑩的姑嫂情誼。


    如果不是她,將公孫婉瑩的心思告訴了太後,想來太後也不會親自動手。


    陸颻歌是想著讓公孫婉瑩病一病,病個三年五載的,等陳鹿行的皇位坐穩了,就算公孫婉瑩想做點什麽也得想想自己的兒女臉麵。


    沒想到太後會出手,還是太後做得更果決,自己到底是有些優柔寡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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