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陸青鸞的話,讓陸颻歌有所思。


    晚上,躺在隔間的床上,陸颻歌夢見了周颺。


    煙瘴蠻荒的嶺南一直被稱為南蠻之地、化外之地,又或瘴癘之鄉。


    可見,在這個時代的嶺南是偏遠而荒蕪的。大麵積的山脈,阻礙了農業的開墾和發展,南嶺山脈阻隔了嶺南地區與中原的交通與經濟往來,使得嶺南那邊人民一直生活在一個封閉而獨立的世界裏。


    周颺怎麽出事的陸颻歌不知道,不過夢裏的周颺穿著一身粗布衣衫在山林裏伐木。


    漫天漫野的綠,高大的樹木直上雲霄,山路又險又陡。


    粗大的樹木被放倒,驚起的飛鳥撲棱棱地飛上天空。


    周颺的腰間係著繩子,舉起的斧子一下一下砍在樹木上,發出咚咚的擊打聲。


    看上去好像沒什麽問題,但是陸颻歌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陸颻歌是被大樹轟然倒塌的聲音驚醒,她猛地坐起,腦海中還顯影著周颺迴頭看過來的樣子。


    那一眼,就好像他能透過夢境看見她一般。


    陸颻歌捂住心口,怔怔地呆坐在床榻上,她好像在夢裏聽見周颺說:“救我。”


    是周颺在求救嗎?


    還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房間裏沒有人,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撒進來,使得這狹小的屋子裏都有了些許光明。


    陸颻歌起身,耷拉著鞋走到窗前,撥開窗簾,推開窗戶探頭向外看。


    這是一個月圓的夜,四周靜謐而美好,黑黢黢的夜就這麽被月光打破,除了無人注意的角落,四處都帶著一些朦朧的美。


    陸青鸞要嫁人,陸颻歌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她隻決定了這次以征討西戎為借口,帶著陸青鸞一起走。


    對於朝臣們來說,陸青鸞是禍國殃民的妖妃,皇上禦駕親征還要帶著她。


    對公孫婉瑩來說,陸青鸞其實和她沒什麽關係,走或不走,公孫婉瑩都不會在乎。


    帶陸青鸞走,將她交給陳小虎,他們如果有緣能在一起,那當然是最好,如果無緣,以陸青鸞的心性,她在哪裏都過的不會差。


    對著窗外的月色,陸颻歌輕輕吐了一口氣。


    她知道她已經下了決定,她要去嶺南,去找周颺。


    這個人從來沒有說過什麽,但是這十年他為她做的點滴她都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她,周颺一個名門貴公子,不會上陣殺敵,浴血奮戰。


    陸颻歌也一直記得周颺領兵去討伐匈奴前和她說的話,他說,隻要她在這個位置上一天,他就會護大商朝一天。等到有一天她要走,那也請她和他說一聲,不要悄無聲息地離開。


    現在她要走了,而他卻因為給大商朝賣命,不知道在嶺南的哪一座山裏。


    她就這麽一走了之,任由周颺那樣一個人,一輩子在大山裏嗎?


    陸颻歌不知道這個夢是不是周颺在托夢,想告訴她,他現在的境地,想告訴她,他沒有死好好地活著,隻是找不到家了。


    找不到家了?


    陸颻歌一個機靈,周颺會不會受了重傷失憶了?


    不然,為什麽陳小虎攻占了嶺南,也在各處張貼了告示,都沒有周颺半點消息呢?


    周颺的最後一戰,就是在山裏。


    那一日是決定性的一場戰役,戰鬥都要結束的時候,突然起了大霧。


    等到霧散,大商朝贏了,而帶領大商朝將士贏得這場戰役的將軍周颺卻不見了。


    據迴來的人說,周將軍身先士卒,衝鋒在最前麵,也使得大霧起的時候,他們沒來得及護到他的身邊。


    人就這麽憑空不見了,後來有人在懸崖下找到了周颺的戰馬。


    戰馬已經被野獸吃了大半,四周隻留下淩亂的腳印,有人的有野獸的,卻沒有周颺的身影。


    這個周颺,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周颺,你是在提醒我嗎?讓我走的時候,一定要和你告個別?”


    陸颻歌將頭靠在有些泛亮的窗欞上,低語道,“可是你在哪裏?你怎麽知道我要走了的呢?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能不能再給我托個夢,告訴我你在哪裏?”


    窗外月色朦朧,夜風拂過陸颻歌的發絲,就像有人在和她低語。


    陸颻歌靠著窗站了很久,一直到東方微微發亮,她才走迴床榻。


    今日有早朝,自從二哥死後,陸颻歌沒缺過一次早朝。


    哪怕刮風下雨,哪怕她受寒受涼。


    牽在手裏的孩童已經慢慢長大,陳鹿行已經不再需要她牽著去上朝,不需要她指點他怎麽做一個儲君。


    他很好,被她教養的好,也是因為陳鹿行本身就是個優秀的孩子。


    算了,毀滅吧。


    陸颻歌一鼓作氣掀起被子,又鑽了進去。


    她讓周颺給她托夢,可她不睡,讓周颺如托夢。


    什麽早朝,什麽大商,那些本來都不是她的擔子。現在能擔擔子的人已經長大,也是適合放手,讓他自己挑著擔子走一路了。


    陸颻歌這一睡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期間外麵守夜的小太監過來叫了幾次,過後又找了成方圓過來。


    陸颻歌隻管蒙頭大睡,根本不管外麵人的死活。


    成方圓眼看早朝時間就要到,太子穿著整齊地在外麵等著,索性也擺爛,讓太子去替皇上早朝。


    借口就是皇上龍體有恙。


    “父王身子有恙?”


    陳鹿行眉頭緊鎖,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從記事起就知道父王身子骨不好,小時候的他好動,很不喜歡來父王的太極殿。


    父王怕冷,大殿裏早早就點上碳爐,熱的讓人煩躁。


    那時候他記得父王身邊一直跟著一個小太監,長得唇紅齒白很是漂亮,就連成公公都要聽那個叫平順的。


    後來,平順就不見了,父王的身子也慢慢好起來。


    這些年,父王就和正常人沒區別,他都忘記他的父王曾經也有個體弱多病的身子。


    “成公公。”


    陳鹿行一把抓住成方圓的胳膊,問道,“我父王到底怎麽了?”


    以父王的勤勉,絕對不可能閉門不出,連早朝都不去的。


    這幾年父王不是沒病過,可也沒有說因為生病而耽誤早朝的。


    父王,是不是。


    陳鹿行不敢往下想,他隻緊緊抓著成方圓的胳膊,希望他能給自己一點希望和勇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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