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壩,陸家。


    天還沒亮,院子裏已經傳來了嘈雜聲。


    陳媛睡眼朦朧地被丫鬟抱著,站在屋簷下梳頭。等她溫熱的帕子覆在她的臉上,洗去困倦,陳媛才發現,皇上哥哥早已經起床,剛從門外一腳踏進來。


    “哥哥,你怎麽起這麽早。”


    陸颻歌手中拿著竹竿,仔細地靠牆放好:“剛剛出去收了漁網,中午我們吃魚。”


    各處都受了雪災,陸颻歌的第一站就是蔣家壩。


    無他,偏心而已。


    東陽郡,南陽她都要去,不過,對她最重要的地方還是南陽。


    這裏有她和爹娘姐弟們一起買的田地,修葺住了好幾年的宅子,還有一群和她一起長大如親人般的鄉鄰。


    “哥哥抓了魚嗎?”陳媛興衝衝跑過來看。


    小桌子和小凳子立刻將手中的木桶立刻放下,裏麵是挨挨擠擠地擠在一起的各種江魚,有大有小。


    “哇,這麽多魚啊。”


    陳媛興奮地圍著兩個魚桶轉圈圈。


    陳媛對吃魚沒什麽興趣,她生於皇室,沒有經曆過缺衣少食的日子。陳媛自然不知道,對於打漁人來說,能留下來自己吃的,要麽就是沒賣掉已經死了的魚,要麽就是那些沒人要,又小刺又多且沒多少魚肉的小魚。


    小桌子忙道:“昨晚陛下和奴才們下了三張網,不過才捕了這麽些,不多的。”


    陳媛覺得多,不過是她從來沒看過這麽多魚,才覺得稀奇。


    依小桌子來看,三張網,不過捕了二三十斤魚,確實是有些少。而且,這裏雜魚還很大,真正的大魚幾乎沒有。


    “現在的魚不多,不過還是很肥美的。”


    陸颻歌放下挽起的袖子,又抖了抖身上的草屑,不緊不慢道,“馬上要進入產籽期,到那時候大部分的漁民都會停止捕撈,我們也就現在能去湖裏張網,再過一段時間,要是再去捕魚,會被罵的。”


    陳媛好奇:“為什麽要被罵?這魚又不是他家的。”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陸颻歌側頭,“勸君莫食三月鯽,萬千魚仔在腹中。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待母歸。勸君莫食三春蛙,百千生命在腹中。”


    陳媛搖了搖頭,她沒聽過,不過哥哥的這句話讓她想起母妃。


    如果母妃還在多好,她就不是一個人,就是有人疼的孩子了。


    陸颻歌帶著陳媛是昨日到南陽的,她到南陽連船都沒下,隻留了幾個人在身邊跟著來了蔣家壩,其餘的人都上了岸,去了南陽縣衙。


    皇上出來賑災,各地府衙並沒有得到消息。


    能知道陸颻歌出來的,除了宮裏那幾位,就隻有護著她安全的陳小虎。


    在蔣家壩歇一晚,下午陸颻歌就要趕去東陽郡。


    兄長去世,屍體已經送到東陽郡,可是後續很多事情都無法做。


    這一次,陸颻歌就借順路過來祭掃的名義,將二哥的喪事好好辦一辦。


    原本,她是想帶陳鹿行來的。


    陳鹿鳴還小,陳鹿行又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來送一送自己的親生父親,再給祖父母還有大伯磕個頭最好。


    可惜,太後皇後都不知道陸颻歌要假借賑災的名義來東陽郡祭奠二哥。


    她們隻單純地覺得,陳鹿行在宮裏最安全,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看著最好。


    陳媛用了早飯,被人帶了去蔣家壩的集市。


    今日蔣家壩逢集,人多東西多,陸颻歌讓人帶陳媛去看看,她一直在深宮長大,從來沒見過外麵是什麽樣子的。所以,她才特別渴望去蔣家壩看看,看看她的親人是什麽樣子。


    陳媛一走,陸颻歌親自擼袖子殺魚捉魚。


    剛拿了菜刀,人還沒蹲下,院門就被敲響。小桌子去開門,就看見一張略微有些滄桑的老臉湊了過來問道:“你誰啊?怎麽在陸家的屋裏?”


    陸颻歌聞聲看過去,恰好看見李罐罐的娘從小桌子身側露個頭來。


    “是我,李家的。你是哪家小子?”李罐罐娘說著擠開小桌子走了進來。


    小桌子是見陸颻歌好似認識此人,才沒有攔的,不過,他還是攥緊拳頭無聲地跟在李罐罐娘身後,小心戒備著。


    陸颻歌放下菜刀,笑著喊道:“是李嬸啊,我是小四的表哥。”


    小四的表哥?


    李罐罐娘隻知道陸家養的小四不是親生的,她的表哥好像做了皇上,陸家一家人也跟著雞犬升天,搬離了小新莊去了京城。


    這個表哥可能不是皇上,但是能和陸家小四做表兄妹的,必定都不是凡人。


    眼前人唇紅齒白,樣貌俊美,要說是陸家小四的親哥哥李嬸也信。


    李嬸眼珠子一轉,就笑著上前,親親熱熱地問道:“你準備殺魚啊?”


    見陸颻歌點頭,她忙道:“我來,我來,你們哪做過這粗活,這魚啊殺的時候可得仔細了,要不然那苦膽弄破了,可不好吃。”


    見李嬸這麽熱情,陸颻歌也順勢讓開。隻有在院子裏的小桌子和小凳子,在看到李嬸拿到的時候,整個人都崩了起來。


    李嬸一邊熟練地殺魚,一邊還不忘和陸颻歌搭話:“陸家人都去了京城,你怎麽沒去京城找他們?”


    陸颻歌:“我就是從京城來的,陸伯他們知道我要路過蔣家壩,特意把家裏鑰匙給了我,讓我過來住的。”


    李嬸:“京城可是好地方。”


    陸颻歌拿了兩個小木凳遞給李嬸一隻,自己又坐了一隻,道:“看著好,其實也未必有鄉下好。鄉下有地有房,吃喝不愁,不像京城,吃根蔥蒜都要花錢,沒錢就得餓死。”


    聽陸颻歌這麽一說,李嬸立刻眉開眼笑:“那是,我也是這麽說的。我家那兩個兒子在南陽買了房,非讓我們老倆口去南陽住。我才不稀得去南陽住,東西貴人勢力,哪像我們鄉下,敞亮。”


    這幾年,李壇壇和李罐罐兄弟倆跑船,掙了不少錢。


    就算這樣,李家也隻在蔣家壩和南陽置辦了宅院和鋪麵,京城,他們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邊的房子多貴,住的又都是貴人。


    別說去買房,就算真買了房子,李叔和李嬸也不會去住。


    南陽他們都不願意去,更別說京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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