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粽香剛剛消散,七夕的暑熱已經急不可耐。


    為了消暑,宮中各宮每日消耗的冰盆無數,隻有皇上休息的太極殿,不但沒有擺放冰盆,皇上的寢室,就連門窗都是半掩。


    皇上前些日子受了寒涼,燒得神誌不清,謝老大夫進宮號了脈,也隻是搖頭。


    虎狼之藥已經用了這麽久,皇上的身體裏的精神氣已經被消耗大半,普通的藥物對皇上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用處。


    現在的皇上,不管是得了什麽病症,唯一的辦法就是靜養。


    皇上可以靜養,可朝堂之事一日卻不得停。


    皇上燒了兩日三夜,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看向穿著龍袍,帶著冕冠剛剛從金鑾殿迴來的陸颻歌,啞聲道:“從今日起,就由你代替朕上朝,也讓哥哥好好歇一歇。”


    陸鶴北覺得自己撐得實在是太累了。


    颻歌扮他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有時候兩人在一起,換上同樣的裝束,就連皇太後都恍惚起來,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可為了妹妹不被人識破,他還是強撐著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


    陸颻歌張嘴想拒,可看著陸鶴北麵色蠟黃氣若遊絲,心中一痛,不由點了點頭。


    “好,以後哥哥就安心歇歇,多陪陪皇後和行兒,這朝堂之事,就有妹妹來。”


    聽到陸颻歌應了,陸鶴北微微頷首,歎息道:“是哥哥虧欠了你,等二哥去見了爹娘,一定向他們賠罪。二哥沒有護好你,還讓你替二哥……”


    “二哥。”


    陸颻歌抬手按住陸鶴北的手臂,輕聲道,“你忘記小時候你說的話了?”


    小時候?


    陸鶴北看向陸颻歌,一時想不起小時候自己說了什麽話。


    陸颻歌坐在床榻邊,目露迴憶:“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大哥被瘋牛追,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差點被那瘋牛一腳踩中。當時是你不顧自身安危,衝過去牽了牛繩用力拽了瘋牛偏到一旁,大哥才得以逃脫。那一次,看見的人都說,如果不是你,大哥輕則斷腿,重則丟命。迴來後爹問你,當時是怎麽想的,你還記得你怎麽說的嗎?”


    那時候她不過六七歲,跟著兩個哥哥去田莊看收成,結果碰到了佃戶家的牛發瘋。大哥為護住她和二哥才引得瘋牛追她,她嚇得隻知道哭。記憶最深的是,二哥為了拖住那瘋牛,右胳膊都拉脫了臼,好長一段時間吃飯都拿不住筷子。


    “那一次啊!”


    陸鶴北舔了舔幹裂的唇,苦澀一笑:“爹娘生我兄妹,就是想我們能守望相助,如果今日將我和大哥調換,我入險境,大哥也會如我一般拚命相救。”


    那時候年少,他的生命裏隻有爹娘和大哥小妹,對他來說,他們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能為他們,為自己的家人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現在,爹娘和大哥已逝,獨留下他和小妹。他卻不能護小妹周全,還要小妹來替他護著妻兒。


    他這個二哥,做的太失敗了!


    陸颻歌見陸鶴北說完就陷入沉思,並沒有說話,忙道:“二哥,如果今日你我位置相換,你會替我做這一切嗎?”


    陸鶴北忙道:“當然。”


    陸颻歌:“那二哥何談虧欠?”


    “是二哥想左了。”


    陸鶴北抬手撐著身體慢慢坐起,隻這麽一個動作做完,他已經是咳喘不止。


    陸颻歌忙給他後麵墊了軟枕靠著,又端了溫水過來,等到陸鶴北咳喘稍止,才遞到他唇邊,讓他喝兩口潤潤嗓子。


    喝了兩口熱水,陸鶴北咳喘總算稍微平緩了些:“聽說周颺將軍一直在派人找你?”


    “嗯。”


    陸颻歌搬了錦凳坐到一旁,“不過,我在宮裏,他自然是找不到的。”


    陸鶴北有些不明白:“他為何要找你?難道他發現……”


    “不是。”


    陸颻歌忙打斷陸鶴北的猜測,“他心悅於我。”


    陸鶴北一時愣住了,怎麽也沒想到是這樣的迴答。


    周颺心悅陸颻歌,他想娶小妹?


    陸鶴北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周颺他是知道的,不說出身,就是那一張臉,好似也沒幾個閨閣女子能拒絕得了這樣的男子。


    小妹會不會是因為他,才拒了周颺?


    那他豈不是斷了小妹的姻緣?


    陸颻歌大概是看出陸鶴北所想,淡淡一笑:“我還小,男女之情於我而言太早。倘若他能等我個十年八年,等行兒龍椅坐穩了,也許我會考慮。”


    還小?


    陸鶴北有些不可置信,皇後嫁他的時候還沒小妹年紀大呢,那家女兒不是十七八歲就出嫁了,小妹怎麽會覺得自己小?


    這個借口找得未免也太敷衍了點。


    陸颻歌不知道陸鶴北所想,不過看他神情想也能想得出。


    在她看來,十八九歲不過是高中生的年齡,情竇初開而已。周颺於她隻能算是,那個看得還算順眼的某位同窗,至於互生好感之內的,真的還早。


    現在她肩有重擔,起碼還得護著行兒再多成長幾年。


    兒女私情對她來說,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陸颻歌不好給陸鶴北解釋自己那些匪夷所思的境遇,隻能強行轉了話題:“行了,你也別管我的事情,你怎麽不問問慶王府幾位郡王在做什麽?”


    當初陳權留慶王父子在京中,不過是因為慶王是他唯一的兄弟。


    現在陸鶴北登基,是留慶王在京中,還是讓慶王就藩,眾朝臣眾說紛紜,各有說法。


    陸鶴北出事,表麵上是吳月娘嫉妒皇後用了藥,可誰知道這裏麵有沒有慶王府的手筆。


    要想永絕後患,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借口把慶王府給滅了。


    可要滅了慶王府眾人,得有一個完美的借口才行。


    陸鶴北聞言立刻問道:“怎麽,敏郡王他們有動作了?”


    “嗯,不是敏郡王,是睿郡王。”陸颻歌將自己剛剛帶來的奏折遞給陸鶴北,“這是慶王府想要造反的罪證。”


    陸鶴北看著手中奏折,目光落在下麵周颺的名字上,緩緩地吐了一口濁氣。


    周颺!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周颺這人對小妹而言是不同的。


    不然小妹也不會把調查慶王府的事情交給他,就是不知道這周颺是真心還是另有所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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