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城,周颺剛剛接到京城的消息。


    是大伯周宗仁送來的信,命他必須在八月初十前趕迴京城過中秋。


    “今天已經初八了!”周颺抖著手裏的信紙,淡淡地歎息一聲。


    京城,對於周颺來說,是他最不願踏足的地方。


    可這個中秋,他必須要迴去。


    前幾年他在邊關,別說過節過年也沒迴過侯府。今年他從邊關迴來,能讓大伯寫信,命令他必須迴去,必定是祖母開了口。


    他要是連中秋都不迴去,老人家怕是連節日都過不安穩。


    還有大伯,從出事到現在大伯一直都是站在他和母親這邊的。


    雖然,其中也有為了家族顏麵著想的原因。可他從小就是跟著兄長們一起接受大伯教導,大伯待他和幾個並無區別。在他心裏,大伯勝過那個他必須要叫爹的人。


    這個時候,他不迴去,大伯會失望,祖母會傷心。


    就像臨走時舅舅叮囑的一樣,他是周家的子弟,這個時候就需要周家站在他身後,他才能替他娘報仇。


    如果大伯祖母都不站在他這邊,他想要走的路勢必更難。


    周颺不怕路難走,他隻怕不能替母親報仇。


    安陽還沒死,周宗義還活得好好,他當然也要活的比他們更好。


    隻要他迴京城,就怕有人要寢食難安了。


    想到安陽和周宗仁見到他的神情,周颺抿緊的嘴角冷冷地扯出了抹笑。目光越發沉凝,裏麵是旁人看不懂的靜寂,宛如一潭冬日結冰的潭水。


    是時候該迴去了,不然等紅纓軍秋後進了京城,哪裏還有他周颺的功勞。


    五湖看著自家發呆的主子,心裏忍不住替小主子抱屈:侯爺也是,非要叫公子迴去過什麽中秋,別人過中秋都是為了團圓,主子過中秋就是為了迴去看周三爺那一張虛偽的嘴臉嗎?


    那還不如不見!


    周颺放下信紙,抬手在桌麵上輕叩出聲:“四海,等會我和五湖迴去,你讓三山和五嶽留下善後。”


    被點名的四海麵色無波,恭敬行禮:“是主子。”


    周颺有四個忠實的手下,三山五嶽,五湖四海。別看四海排名不在前麵,可他是四人中最能幹的,也是最得周颺心的。


    “那宋雲飛,看牢了,別讓他惹事。”周颺想起宋雲飛和他那幫子小兄弟就有些頭疼。


    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那幾個小子,見到他就橫眉豎眼,好似他借了他們銀子沒還似得。


    好在他去淮城有事,和宋雲飛幾個小將接觸的不多。


    再加上他在邊關曆練這幾年,性子沉穩了許多,要是換成當年的京城周颺,估計和宋雲飛不打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休的。


    周颺略微沉吟,又叮囑道:“那興府路的鋪子你也讓人盯著些,看看誰會來接鋪子。”


    四海站在周颺身後,還是抱拳應聲:“是。”


    興府路的鋪子,原本周颺是留著送人的。恰好五湖在縣城遇見了尋鋪子的二胖,迴來一說,周颺索性就把鋪子便宜些送給了二胖。


    二胖和大炮就是宋雲飛身邊最忠實的兩條狗,送給二胖,也就是送給了宋雲飛。


    周颺之所以這麽大手筆地給宋雲飛送禮,也是想著以後到京城能少點麻煩。


    宋雲飛這些人,到底是陳權看著長大的。


    如果陳權能奪得皇位,宋家兄弟倆必定要封王封侯。


    宋雲飛這個人,暫時隻能交好,不能得罪。


    “五湖,收拾行李吧。”


    “是,主子。”


    五湖心中就算不滿,也不敢勸說主子不迴去。


    京城是主子的家,侯爺和老太太還盼著主子迴去呢,主子不能不迴。


    可憐的主子,要是像他一樣死了爹該多好。


    五湖一臉糾結地去給主子收拾行李,走時還不忘使眼色讓四海好好勸勸主子,雖然說四海沒他機敏又不太會說話,可總比讓主子一個人七想八想的強。


    四海冷漠著臉站在主子身後,好似一眼都沒看見五湖快歪到眉梢的嘴臉。


    這個木頭,難怪主子不喜歡他。


    五湖在心裏暗罵,隻能憤憤地去給主子整理行禮。


    誰叫他得主子歡心,主子的大事小事都要靠他。


    不像四海,整日像個大木頭一般杵在主子身後,端茶倒水伺候主子全部都要靠他。


    哎,能者多勞,沒辦法,誰叫他五湖能幹呢!


    窗外,是霧氣空濛的遠山。


    山遠林靜,景說不上多好,甚至有些荒蕪,和京城的那些被人精心打理過的山林完全不一樣。


    京城多好,紙醉金迷。


    周颺看著遠山靜靜發呆,良久才出聲:“四海,你說,這次迴去,周三爺會找什麽借口罵我?”


    四海眼眸微微低垂:“夫人的田莊鋪子都被侯爺給收了,地契房契都在主子手裏,夫人的嫁妝也被老夫人給鎖了,鑰匙也在主子手裏。三爺……三爺大概找不到什麽借口來罵您吧。”


    “怎麽找不到?”


    周颺身子往後一倒,斜靠在椅背上,手中捏著茶盞輕輕晃悠,“一個人不喜歡一個人還要找借口嗎?”


    就像他看周老三一樣,沒有一處能喜歡,沒有一處能順眼。


    這樣的父子,大概前世有著血海深仇,今世卻做了父子!


    四海原本就寡言,此刻越發不知道如何接話。


    好在周颺也沒要他接話,自顧低頭,淺啄了口茶水,吩咐道:“這雨山茶還不錯,等會你叫五湖備些迴去送人。”


    四海應聲。


    短暫的沉默,五湖收拾到一半的行禮又跑了過來:“主子,這次迴京城還迴來嗎?”


    要是迴來,他就簡單收拾收拾,拿些衣物即可,要是不迴來,那要收拾的東西可多了。


    “就收拾些常用的,其它一律不帶。”


    周颺沒說迴,也沒說不迴。


    五湖卻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又腳步匆匆地跑了出去。


    等五湖的腳步聲遠去,周颺突然出聲:“迴去,把摘星樓建起來吧。”


    四海心中一驚,以為自己聽岔了:“主子,您說重建摘星樓?”


    “嗯。”周颺淡淡地應聲,語氣中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就在原址上重建。”


    重建摘星樓!


    這件事誰都能做,唯有周颺不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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