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很有默契的退了出去,巴阿吉看到葉雪峰等人還傻站在那裏看著,便說道:“諸位漢家來的朋友,我們的天葬師在給亡者做儀式的時候,是不能被別人看到的,還行你們配合一下,先去外麵吧!”


    康敏把這話翻譯給葉雪峰等人,葉雪峰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後就帶著一幫人離開帳篷了。


    很快,梅朵也孤零零的走了出來,一群人站在帳篷外麵,等了大約有二十分鍾,尼桑再出來的時候,看了看眾人,什麽話都沒說,默默的一個人走到別處去了。


    梅朵定定的站著,直到尼桑走遠,她才顫抖著撩開門簾,看到捆成蜷縮姿態的爺爺的屍體,已經被裹在白色的氆氌下麵,安放在榻上,嬰兒一般的姿態。


    梅朵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不能夠唿吸,沉默地盤坐在離爺爺很遠的地方,感到渾身顫抖。


    葉雪峰嚐試了好幾次,都不知道該怎樣勸說梅朵才好。


    這個藏家小姑娘的命運真的是很可憐,先是從小養到大的藏獒在深山中離她而去了,緊接著,相依為命的爺爺也與世長辭,兩場不幸來的如此之快,讓年幼的她如何承受。


    梅朵就保持著那種靜止的姿勢一直坐到天明。


    而這一夜,葉雪峰南宮舞等人也沒合眼,當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火車長就通過對講機聯係葉雪峰,問他兩名病人的情況怎麽樣了,還有就是,什麽時候能迴去。


    葉雪峰告訴火車長,兩名病人已經成功脫險了,可迴去的時間要拖到中午,因為丹巴老人的天葬儀式要在中午舉行。不管怎麽說,他們這些受人恩惠的人,也要送完丹巴老人的最後一程。


    一直到日上三竿,都沒有人來打擾梅朵,而梅朵也由一開始的悲痛欲絕,逐漸變為後麵的麻木、平靜,因為她開始隱約知道,或許另外一個世界是更加美好的。否則為什麽那麽多親人舍她而去,卻沒有人留下歸期。


    中午接近十二點鍾的時候,梅朵意識不清的跪在原地,身後一陣冷風吹來,一道刺目的亮光射入,照得帳篷裏麵陡然一亮。


    梅朵迴過頭,看見巴阿吉以及尼桑等人正掀開門簾的一角,沉默的注視著她。


    巴阿吉重重咳嗽了一下,對梅朵說:“梅朵,該送你爺爺上路了。”


    梅朵身體一抖,知道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


    ……


    葉雪峰長到這麽大,還從沒親眼見識過“天葬”,他隻知道那對藏族人而言是一種規格極高的葬禮,僅次於“塔葬”,隻有名分很高而且有威望的人,才能被如此安葬。


    村子裏的村民們再一次自發的湧來,都去送葬。


    梅朵流著眼淚親手準備好了糌粑和酥油茶,隨著一隊人往天葬台走去。


    尼桑和幾個村民一起抬著丹巴老人的遺體走在最前麵。


    梅朵一再加快步伐,喘著氣緊跟著。


    葉雪峰南宮舞、安可欣等人都滿臉肅穆悲慟的跟在後麵,每逢梅朵哭至咳嗽的時候,葉雪峰都會輕輕的在她背後拍兩下。


    終於走到天葬台,梅朵跪下來點燃柴火,煮著酥油茶。這酥油茶是煮給天葬師喝的,梅朵從小跟隨在爺爺身邊,能夠牢記這些俗禮。


    隨著桑煙升起,尼桑一個人站在天葬台上,開始念咒。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微微發白的天空之上,忽然出現恍惚的黑點,繼而越來越近,然後一大群禿鷲逐漸飛來,等待啄食。


    尼桑停止念咒,動作利索地解下氆氌,提著砍斧開始下刀。


    那一瞬間,梅朵咬緊嘴唇,強忍著眼淚埋下頭。


    而南宮舞和安可欣、楚淩晗幾個女孩子,也都不忍心看那血腥而又殘忍的一幕,紛紛把頭別了過去。


    等她們重新把頭抬起來的時候,尼桑正在將劈碎的丹巴老人的屍體血肉,和上青稞麵,一塊塊扔到天空中喂給禿鷲。


    禿鷲啄食良久,啄食幹淨之後,尼桑才第二次下刀,將骨渣和剩下的碎片再次和上青稞麵,撒給禿鷲。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尼桑一直沒忘了頌經,整個過程非常的順利,丹巴老人的遺體被啄食地非常幹淨。


    在藏族人看來,這意味著死者品性正直純良,能夠得以順利升天。


    梅朵將糌粑遞給尼桑淨手。


    尼桑接過來,使勁揉搓,擦掉手上的骨沫和肉屑。見尼桑淨手完畢,梅朵便把熱的酥油茶端給他。尼桑默不作聲的喝完。


    喝完酥油茶,尼桑轉過身去,揮著手臂,嗚嗚的叫著,驅趕鳥群。


    禿鷲和烏鴉紛紛啪啦啪啦飛走,響聲深遠。


    人群逐漸散去的時候,梅朵孤立無援的凝視著空蕩蕩的天葬台發呆。


    康敏抬手看了看手表,悄悄的提醒葉雪峰道:“我們該迴去了,不然火車長該等著急了,而且一車的人都等著發車呢。”


    葉雪峰深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


    旁邊善良的南宮舞,早已哭的雙眼紅腫,悄悄走上來,捉住葉雪峰的胳膊,指著梅朵小聲說道:“葉雪峰,我們把梅朵也帶走吧,她一個人在這裏,還怎麽生活呀?”


    葉雪峰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他走到了梅朵身邊,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梅朵,你的爺爺已經死了,你一個人要怎麽過下去呢?不如跟我們走吧,就像昨晚說的,我們帶你去外麵的世界,然後好好照顧你。”


    梅朵茫然的看著葉雪峰,空洞的大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康敏把葉雪峰的話翻譯給她,梅朵緊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她曾經答應過爺爺,不會離開洛卡村,也不會離開雪山。


    葉雪峰還想再說什麽,康敏卻在旁邊輕輕說道:“還是算了吧,藏族人都很重視承諾,梅朵曾經親口答應過她的爺爺不會離開,那麽她就一定不會跟你走。放心吧,梅朵雖然隻剩下孤身一人了,但她未來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她會頂替她爺爺做一名年幼的祭祀,這個村子裏的人,也會像尊敬她爺爺一樣尊敬她的。”


    葉雪峰聽聞如此,也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對著梅朵說道:“那好吧,梅朵,既然你不願意走,我也不勉強你,從昨晚到現在,我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像你這樣的好姑娘,一定會得到大山與神靈的祝福的,將來隻要有機會,我們就一定會迴來看你!”


    ps:不管大家覺得怎麽樣,這幾章我是挺悲痛的,這也是我寫這本小說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把自己寫哭。那些抱怨的、不愛看這類內容的,我也不會讓你們失望,接下來就是主線劇情了。謝謝大家的支持!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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