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原本禾雪已經計劃好了一切,吃些什麽看些什麽做些什麽事,她都計劃好了。哪知韓敏又開始耍脾氣,硬要韓裔陪她過節,韓裔被逼來沒法,隻得詢問禾雪的意見。說是詢問,根本就是通知好嗎?禾雪拒絕過三人聖誕,一氣之下跑到阮恩家去求安慰,豈料這安慰沒求到,反而被別人的幸福紮了眼。


    眼看阮恩還因為顧西涼人沒在身邊不高興,她是又氣又無奈。氣的是阮恩不懂知足,無奈的是韓裔怎麽就沒有顧西涼那樣的心思呢?可當門鈴再次響起,禾雪卻傻眼了。


    那個透明玻璃箱裏,一對男女,在仿若白雪皚皚的小天地翩然起舞。她記得自己曾對韓裔說過,想看一次雪,可台北是不下雪的。當時的韓裔還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


    “明明是阮恩寫小說,怎麽你比她還詩情畫意。禾雪,你以為你還小呢?”


    自此之後,再沒有說過諸如此類的話去自取其辱。其實禾雪偶爾也會想,韓裔對她,算不得好,應該說一沾上韓敏的問題,她總是弱勢的一方,所以經常會有種不被在意的錯覺。又或者,不是她的錯覺?但在看見禮物的那一刻,禾雪所有的氣都消了,原來他不是看不起她的願望,他不是不記得,他隻是,不善於表達。


    禾雪匆匆忙忙跑到玄關處去穿鞋,準備立刻去找韓裔,就算與她的克星韓敏一起,她也為了男人今晚的好表現,咬咬牙忍了。阮恩將自己送至門外,上了出租車報了地名,車子便唿嘯著朝目的地奔去。


    溫度很低,司機將四周的窗戶都關上了,但依然能聽見整個城市在放關於聖誕的歌。而出租車裏放著的,卻是一首孤單的情歌,也是關於聖誕,隻是在整座城的喧囂裏,那個聲音和嘴裏哼吟出的歌詞,都顯得特別冷清:


    我住的城市,從不下雪。記憶卻堆滿,冷的感覺。霓虹燈掃過喧嘩的街,把快樂趕得好遠。


    落單的戀人,最怕過節。隻能獨自慶祝,盡量喝醉。我愛過的人,沒有一個陪在身邊,寂寞它陪我過夜。


    me


    yme


    ych


    istmas,lo


    elylo


    elych


    istmas,想祝福不知該給誰,愛被我們打了死結。


    lo


    elylo


    elych


    istmas,me


    yme


    ych


    istmas,寫了卡片能寄給誰,心碎的像街上的紙屑。


    電話不接,不要被人,發現我整夜都關在房間,狂歡的笑聲,聽來像哀悼的音樂。


    眼眶的淚,溫熱凍結,望著電視裏的無聊節目,躺在沙發上,變成沒知覺的植物。


    誰來陪我過這,聖誕節。


    禾雪的情緒不知怎麽就低了下來,那個出租車司機十分年輕,大概隻有二十一二左右,態度友善。他無意間瞥見女生若有所思的表情,立馬將電台關掉。


    “對不起,是不是勾起你的傷心事了?這是我最喜歡的男歌手,別人都叫他的外號:陳醫生。因為他的歌,幾乎首首都直指人心,將傷口鮮血淋漓地翻出來,所以失戀的時候啊,千萬不要聽……”


    聽見有人說話,禾雪才反應過來,她搖搖頭,將懷裏的盒子越抱越緊。怎麽會是傷心事呢?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搭電梯上樓,連腳步都感覺輕飄飄的,禾雪忽然又想起對方也許還沒迴家,於是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問一下,可電梯裏沒有信號,她作罷,準備迴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人再說,畢竟抱著這麽個龐然大物,的確很礙事啊,她手都快酸掉了。電梯在19樓停下,禾雪將手裏的大箱子重新調整了姿勢抱,幾步走出電梯。低下頭準備摸鑰匙,卻發現門沒有鎖緊,她心下有些緊張。


    難道遭小偷了?可會死不對啊,那小偷能有這麽大膽麽,大廳明明有光透出來。


    緩緩將門推開一點,韓裔的側臉就出現在禾雪眼前,韓敏也在。隻是韓裔的神情與平常有些不同,該怎麽說?惱羞成怒?對,惱怒。禾雪是見過他這樣的表情的,就是上次在顧西涼與何亦舒的婚禮上,自己與漠北擦槍走火。隻是她從來不知道他那樣冷冽的神色,居然會是在麵對韓敏的時刻。


    韓敏嘟著嘴,滿臉的不甘心。


    “哥……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好不好?我討厭她,我和她八字犯衝!”


    就算再笨,禾雪也知道韓敏口中的她就是自己,她忽然就沒有了推門進去的打算,她倒真的想聽一聽,他會因為韓敏,而放棄她嗎?在韓裔心中,她究竟是什麽地位呢?很好奇,很想知道。


    韓裔有些煩躁,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允諾韓敏什麽。韓敏卻不罷休,幹脆從沙發上站起來跟著男人走,亦步亦趨。口中嚷的都圍繞著同一個中心:和她分手!因為兩人都去了廚房,禾雪看不見人影,隻能聽見說話的聲音。聽見韓敏這樣不休不止,她不禁暗罵。


    “靠,我上輩子是殺了你全家還是挖了你家的祖墳?”


    男人采取漠視的態度,韓敏卻更加不依不饒。


    “哥,你是不是不要敏敏了?是不是你也不要我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話一說完,馬上淚珠子就跟著要滾出來。上次也是說什麽死不死的,這次又重蹈覆轍。韓裔被那個死字徹底激怒,終於受不了地一把將杯子摔在地上,“砰”的一聲,轉而抓住女生的肩膀,死死捏住。


    “你討厭她,討厭她什麽呢?討厭你喜歡漠北而漠北愛的人是她?敏敏,你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你可以對這世上所有的人不好,唯獨她不行!這是你欠她的,你欠她的,知不知道!還記得那次車禍嗎?你撞死的人,就是禾雪的父母。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怎麽還是這樣刁蠻任性!早知是這樣,我當初就不應該幫你隱瞞!”


    韓裔當然說的是氣話,他怎會不幫她呢?那是韓敏啊,唯一說要保護自己的人。


    韓敏被震在原地,唿吸頻率加快,二人一時無話,突然韓裔的目光穿過韓敏到達她背後,手突然從女生的肩膀上拿開。


    聽人說,魚的記憶隻有七秒。七秒一過,仿佛再次重生,一切悲歡喜怒都拋擲在前塵,重頭活過。禾雪在那一刻突然希望自己是魚。她是魚該多好?悲傷隻有七秒,欺騙隻有七秒,連愛過的感受都隻有七秒,雖然短暫,可是多麽美好,沒有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她全都聽到了,韓裔知道,他看著她將自己送的聖誕禮物,那包裝精美的箱子放到玄關的置物台上,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時候,隻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走進了兩人的臥室。


    整個房間的氣氛突然壓抑起來,這不太像禾雪的性格,韓裔皺眉。


    而禾雪一進到臥室,便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手伸到最裏麵,觸手摸到那冰冷的東西。她拿出來看,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那銀色的光在黑暗的房間裏特別閃眼。


    客廳裏的二人沒有動,直到禾雪靜悄悄地從臥室裏出來,甚至輕輕關上了門。她一步一步走到韓敏麵前,意外的給了對方一個微笑,唇齒輕啟。


    “你哥說的沒錯,欠的債,你得還。”


    然後一陣冰涼的觸感抵上女生的眉心。


    韓裔定晴,全身止不住地一陣驚搐。那把勞拉銀色小手槍連帶裏麵的那幾發子彈,都是去年雷諾送的生日禮物,他一向喜歡這些冷冰冰的東西,而且還可以防身,何樂而不為?之前禾雪收拾房間的時候找到過,他還警告她不要去碰那些東西,免得傷了自己。


    沒想到此時,卻以這樣的方式,出現他的眼前。


    果然是這樣麽?堅硬的城市,是沒有柔軟的,生活不是林黛玉,不會因為你的憂傷,而玫瑰漫天,風情萬種。


    那把漂亮有質感的小手槍,在此刻所有人看來,隻有無盡的冷。


    禾雪從不知道如何去開槍,隻經常從電視裏看見要上膛,然後扳下麵手把裏的,狀似開關的東西。她此刻決然有心情去想,還好,多看電視還是有好處的,起碼沒有哪方麵的知識也有常識了,沒有常識她也多看了電視。


    將冰冷的槍口抵上韓敏的眉心,禾雪冷笑。


    “你不是討厭我嗎?告訴你,我就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漠北不愛你那是他眼睛還沒有出問題,不要說他不愛你,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愛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這個殺人兇手,一起下地獄吧!”


    韓敏愣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韓裔冷汗涔涔,背部一片濕涼。那原本就沒有什麽情緒的臉,此刻更加麵無表情。他突然抬眸,對著門口叫一聲“漠北。”禾雪條件反射的偏頭,韓裔一把將韓敏往門口推。


    隻一秒便緩過神,禾雪趕在韓敏先一步,跑到門口,一腳將大門關上。轉過頭,卻發現韓裔擋在槍口麵前。他說過的,即使有一天,要拿命去換韓敏的平安,他也會換。


    她震驚的望著眼前人,手有些發抖,片刻,語氣帶著命令。


    “滾開。”


    韓裔紋絲不動,將她的槍口死死握住,眼神也幾欲將她穿透。


    “放了她,我命抵命,公平。”


    聞言,禾雪的眼眶再也控製不住地紅了起來,上頜的牙齒硬生生將下嘴唇出了血絲,她皺眉,再皺眉。


    “你是在逼我做選擇嗎?如果我說不呢?”


    男人看著對方嘴皮上泛起的紅,心突地一絞,錐心刺骨的疼。可是他沒有選擇,他隻能這樣。


    “我是在逼你做選擇。當然,如果我死了,你也可以不放過她,但前提是,我倒在你麵前。”


    女生便緩緩將銀色的小手槍移迴來,突然粲然一笑,她說“韓裔,我也給你兩個選擇。”


    此言一出,禾雪隨即動作迅速地將槍轉而對準自己的心髒。


    “我也給你兩個選擇,你要她倒在你麵前,還是我死在你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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