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常喻和張淮以趕過來,爸爸才匆匆趕來。


    住院部在醫院後麵兩排,常喻和張淮以過來後幫著拿醫療文書腕帶臉盆,折騰了好久,


    好在發現得早,還沒有引起複發症。白婉靜從跟她爸打完電話後,一整天都沒怎麽說話,牙齒咬著手指,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在看到她爸走過來的時候,眼神晦暗閃爍變幻了好幾次。


    爸爸腳步風塵仆仆,提這個公文包,領帶有點歪了,白婉靜注意力在她爸領帶上停留了一秒。


    隻有一秒,爸爸很快就敏銳發現了這一點異常,至少他稱之為異常。


    還沒跟媽媽說一句話,就轉過身對著玻璃把領帶端正,才轉過來。


    跟白婉靜說得第一句話:“你眼睛怎麽腫成這幅樣子,還有你這衣服,一點樣子都沒有,快去處理一下。”


    常喻他們三個站在靠後的位置,對視了一眼後退走出病房。


    爸爸也注意到了,眼神往後看了好幾眼,在兩個男生身上來迴徘徊。


    他才歎口氣說:“你不住學校不住家裏,就跟他們住在一起?”


    “他們是我朋友。”白婉靜迴答。


    上前一步把打好的熱水瓶放在地上,醫院的白熾燈把膚色打得蒼白。


    爸爸看著她手腕,沒忍住開口說道:“你這個紋身,抽空去洗了吧。”


    “從剛剛到現在您關注點都在我身上。”白婉靜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說完第一句語調又軟下來,“現在是媽媽生病了。”


    “不洗。”躺在病床上的媽媽頭暈症狀緩和了一點,坐起來說,“她想做什麽就應該做什麽,她是獨立的人,不是束縛在你們家條條框框下的玩偶。”


    身體還是很虛弱,她說話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父女倆同時轉過頭,沒再繼續吵。


    爸爸站在原地看了一圈,對白婉靜說:“跟我去繳費吧。”


    白婉靜想說已經繳完了,看了眼她爸的眼神,又立馬懂了他意思,跟著走了出去。


    雖然不想承認,她和她爸總有種奇怪的默契。


    根據後來劉學暘形容,白婉靜跟著他爸走出來的樣子,特別像犯了錯的學生跟在教導主任後麵。


    爸爸自然沒去繳費,兩個人站在走廊裏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白婉靜開口說:“要是沒什麽事,那我先走了。”


    “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爸爸終於開口,“我知道你前幾天說是學校實踐,其實是去了北京追什麽叫什麽來著,反正就是瞎胡鬧。你這叛逆期什麽時候能過去?”


    白婉靜仰頭看她,努力做出毫不示弱的眼神,卻有著心虛。


    “我沒有叛逆期,”白婉靜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常一點,盯著她爸往前走了一步,“我在過我自己的生活,我想和朋友在一起,我想自由操控我自己的頭發外貌,我不想被壓在房間裏學這個該死的狗屁鋼琴古箏舞蹈。我也不想遵守這該死的規矩,笑不能大聲笑,哭不能肆意哭,就連吃個飯都要有個先後順序,我受夠了這種生活!”


    “你現在不也沒過著這種生活。”白婉靜情緒逐漸激動的時候,爸爸突如其來來了這麽一句。


    剛燃起的點點火星上被澆上一盆水,瞬間冷靜了下來。


    “什麽?”她反問道。


    爸爸靠在樓梯的欄杆上,見她真的混然沒有察覺,語氣有點無奈。


    他說:“你中學的時候,跟著你媽媽從家裏搬出來,從那以後你開始往做一些以前都不會做的事。其實那時候你媽和……”


    他頓了一下,沒說“我媽媽”,改口撐:“和老太太在我們結婚十幾年後有了第一次爭吵。再這之後,她們又發生了無數次爭吵,關於所有你想做的事。”


    “老太太生起氣來很可怕。”爸爸這麽說道。


    “好變態的家規。”三個人趴在外麵偷聽,劉學暘輕聲感歎一句。


    被張淮以拿手指敲了下腦袋:“別發出聲音。”


    這一敲像是把他敲懵了,還真悶著頭一聲不吭。


    “他在想什麽?”常喻抬頭問。


    張淮以很雙標得沒攔住不讓常喻說話,迴她說:“可能在糾結以後自己結婚了,怎麽跟白家老太太相處。”


    常喻的眉毛擰成了八字型。


    劉學暘差點跳起來,膽子很大,一掌拍在張淮以身上。


    “我靠!你能不能不要當我肚子裏蛔蟲!”劉學暘指著張淮以說道。


    常喻有點頭疼得扶了扶額頭,劉學暘和張淮以在她身後都快安靜得打起來了。


    站直了身子往白婉靜媽媽的病房走過去。


    白婉靜爸爸摸了摸褲子口袋裏的煙,剛剛在來的路上看到便利店進去買的。鬼使神差就這麽買了,他沒買打火機,香煙盒就這麽貼在褲子口袋裏。


    老太太從來不許家裏的人抽煙,即使兒子已經四十多歲了。


    白婉靜僵硬在原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爸爸繼續說:“你媽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我也不是。”


    手指輕輕摩擦著香煙盒表麵,沒有拿出來。


    “但是後來她成了勇敢的人,我還沒有。”爸爸也往前一步,從靠在欄杆上的姿勢起身說,“你媽這周得住院,我會陪著她,但是你周末得迴去一趟,老太太有個家族聚會。年輕一輩你表哥表姐他們,還有幾個世交都會來,穿件長袖把紋身遮上,別再折騰你的頭發。”


    他頓了一下:“別讓她……別讓你媽費心。”


    他說得對,自己確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把所有來自自己家庭的壓力壓在妻子女兒身上。


    開門的瞬間他聽到自己沉重得歎了口氣,手還插在口袋裏,把兜裏的香煙捏緊,走過轉角的時候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白婉靜也迴到病房裏,站在病房門口往裏看。媽媽在最靠窗的那床,能看到夕陽偏斜,正好全照到媽媽病床上。


    她喜歡柯叢,欣賞他一開始帶著把吉他一個舞台一個舞台闖出來的勇氣。


    她開始也試著去享受自由,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後來她發現沒有那麽難,再後來她得知,是有媽媽在前麵幫她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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