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桉往和林亞遠不同的另一份方向開過去。


    漸行漸遠,一路順暢,運氣很好都沒碰到幾個紅燈。


    上海這座城市其實很大,很多人道別後一輩子都不會在遇見了,也可能成為了人群中的匆匆路過。


    除了仰望的上帝,誰也沒有發現彼此。


    大半年沒開過車,幾乎都快忘了怎麽開車的宋桉,隻用了十分鍾就把這項曾經的技能想起來了。


    一路沒想別的,小心翼翼開了迴來,就連停車就一次性倒車入庫完美停好。


    迴到家中繼續躺在沙發上,仰頭發呆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看了五分鍾,在群聊裏發了一句很欠揍了話。


    “好無聊啊。“她說。


    正值周二工作日,常喻迴了她一張照片,桌上正堆著一堆判決書和補充資料,發來一個發怒的表情。


    宋桉笑嗬嗬想去哄她,白婉靜也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裏她又正綁著石膏,腳翹在床上,看起來慘不忍睹。


    “你怎麽摔了?“常喻問她,“還摔得這麽嚴重。”


    白婉靜很快迴了一條:“翻牆的時候沒抓穩,從上麵摔了下來。”


    說完還配上個憨笑的表情包,看起來即使摔成這樣了,她也沒怎麽在意。


    “……”


    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宋桉整理了一下措辭說:“你們學校圍牆還真高,怎麽不找輔導員開門?”


    “我沒迴學校啊。”白婉靜幹脆發來一段語音,“我迴家的時候翻牆摔得,原本想靜悄悄迴去。結果動靜太大把全家人都引了出來。我爸還以為家裏來賊了。”


    “???”


    宋桉頭頂三個問號,又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什麽家庭啊?還有圍牆和院子!


    在南京看演唱會那天她們三個建了個臨時群聊,後來迴來後就成了宋桉的常駐置頂群聊。


    宋桉的群聊開了幾十個,天南海北的追星朋友們分布在不同的小群,甚至有的群聊人員重合率極高。


    白婉靜還在念叨那晚上的事,也不知她是心大還是性格使然,聽這語氣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傷。


    “那天我從牆上一摔下來整個人疼懵了,去醫院手忙腳亂一晚上。哎那天我都忘了更新了。”她說。


    宋桉被她氣笑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小說更新。”


    “我這不是惦記著讀者嘛!”


    宋桉腦海中已經浮現白婉靜打這段字時浮現的語調,委屈中又帶著點激昂。


    從追星到寫小說,她做什麽都很認真。


    所以她也很認真得為自我而活著。


    還是在南京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白婉靜除了是大學生,還是一位網文作者。


    她的小說不算大熱,也沒有特地去迎合當下題材。部分追隨的讀者會跟她建了個群交流,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其樂融融。


    按照她的說法:“隻是把想寫的故事寫出來。”


    白婉靜還在群裏念叨,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據可靠人士透露,原本我這次迴去,我奶奶都準備好押我去把頭發給染迴來。”白婉靜說,“沒想到我把腿摔斷了,現在哪兒都去不了,也沒有去染頭發。”


    她發這段話的時候,宋桉都能想象到她的淡紫色頭發,會隨著她得瑟的抖腿而來迴甩動。


    “一定很酷。”


    宋桉發了這句話。


    她正蜷在沙發上塗腳趾甲,抽空往群裏搭兩句話。


    空調風唿唿作響,吹得她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


    剛剛迴來帶著一身室外的熱氣,溫度急匆匆開得太低,就把遙控器往旁邊一扔,現在倒是覺得有點冷了。


    若是楊時亭在家,肯定不會讓她把空調溫度調這麽低。


    突如其來的兩個噴嚏使得手一滑,指甲油蹭到了腳麵皮膚上。


    宋桉抽了張紙,仔仔細細又把剛剛塗上去還沒來得及幹的指甲油擦幹淨。


    頭發隨著彎腰的動作自然垂到兩側,宋桉擦完後把手裏的餐巾紙往前一甩。很不湊巧,餐巾紙碰到垃圾桶邊框又掉落在外麵。


    她又重新躺下,劃拉開手機,無趣得拿手指順頭發。


    “我想去染發。“她在群裏說。


    “把那玩意兒染成綠的?“常喻接上了宋桉前幾天在南京說的梗。


    說完她又問道:“你年假還有幾天啊?準備頂著綠頭發去上班?“


    那場景,想想就很刺激。至少茶水間討論的八卦話題度會至少持續三天。


    說實話,光是想象何蔚瞪大了眼睛的誇張表情,就足夠她此刻笑出來。


    還沒等宋桉想象完這個場麵,白婉靜就說了一句:“頭發長在你頭上,看別人眼光幹什麽?除非別人能抓住你頭發把它全剃了,其他都別慫。“


    隨後她立馬發了一個衝刺的表情包。


    有一瞬間宋桉覺得要不是白婉靜摔傷了腿正躺著,講不定現在已經衝過來帶著自己一起去染發。


    身體內有種活不清道不明的火苗在燃燒,越有人告訴她這樣不符合常規目光,她就越想去做。


    她把這稱之為,遲來的叛逆期。


    宋桉站在鏡子前洗臉,劉海被打濕,伸手去抓毛巾,撲了個空,才想起來楊時亭早上把毛巾全洗了。


    隨意甩甩頭,跟個小狗一樣把臉上的水甩得到處都是。


    又抬手把鏡麵擦幹淨,就當是跟黑頭發的最後一次告別。


    下午的天氣比上午還熱。


    宋桉到理發店的時候已經熱出了一身汗。


    店裏麵人滿為患,那一排三個染發的,兩個卷發的,一排機器在那兒冒白煙,場麵頗為壯觀。


    有個金發板寸的店員走過來接待她,看了眼店內情況,用一種抱歉的語調一直跟她重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店裏太忙了,麻煩稍微等一會兒。”


    他搬來了一些零食飲料,和小電視,一直不停得鞠躬,反倒讓宋桉有點不好意思。


    “您想染什麽發色?”店員先給她遞了一本染發手冊。


    裏麵各式發色都有,前麵大半本都是卡其棕,深巧克力色這種日常的發色。


    宋桉翻了幾頁,感覺這些差不多的眼色,簡直可以稱作“五彩斑斕的棕”。


    她抬頭問:“有沒有偏亮一點的發色......比如,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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