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裏的兩個人從裏麵走出來徑直離開。


    走廊有扇窗沒關,高樓的風吹進來,將嘻嘻哈哈的說話聲在樓層上空卷席,聽起來有種空洞的稀碎感。


    宋桉從旁邊的門後走出來,看著前麵兩個人到拐角處轉彎,直至看不見。


    她走到窗邊抬手把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關上。


    窗戶很重,宋桉第一下還沒按動。


    用力把它合上,宋桉不小心撞到了手腕。


    捂住手靠在原地疼得久久說不出話,感到有點委屈。


    “圓姐平時跟我關係還算不錯,”宋桉迴去的路上戴著耳機,邊走邊抱怨,“想不到她會在背後這麽說我壞話。”


    馬路旁車鳴嘈雜,一聲突然的喇叭聲,電話那頭聲音就聽不見了。


    宋桉下意識提高音量:“你說什麽?”


    常喻在辦公室被她這一聲嚇得差點把字打錯,無奈又重複了一遍:“那你的策劃書不會是她翻的吧?”


    宋桉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


    上海的夜晚華燈初上,周圍一起等綠燈的人沉默得站在路旁,像是草原上等待遷移的羚羊群。


    在綠燈亮起的槍響聲後,壯闊又整齊得往前挪動。


    宋桉跟著往前走,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融入了喧雜又形形色色的世界中。


    “那應該不是她……”宋桉說。


    說道一半覺得沒勁,沉沉歎了口氣:“你覺得我們這個年紀還追星,是錯嗎?”


    常喻打字的手停了下來,辦公室的音響還在用很低的聲音放歌。


    她在辦公室專門買了個音響,加班工作的時候,把柯叢的專輯從頭放到尾。


    手指跟著節奏在桌麵上輕輕點動,她說:“錯與不錯的界定是什麽呢?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就像曾經你有一段時間飯圈的戾氣吵架而將不愉快帶到生活中,整個人情緒狀態很差。這種時候我會告訴你錯了,因為追星不值得你消耗這麽多負能量。但是平時追自己的星,也能感受到快樂的事情,不要想太多,自己開心最重要。記住,要開心。”


    常喻說這話的時候,宋桉已經走過了十字路口。


    站到一處商場前,從店鋪的玻璃反射麵能看到自己定住不動的身影。


    身後的人來來往往不停走過,正好車鳴聲止,常喻剛剛這一段話,很流暢得傳了過來。


    隻是這一點點小事,宋桉感覺一整天糟糕的心情得到稍微緩解。


    看著玻璃櫥窗中的影子,宋桉將手臂高高伸起,大幅度搖了搖。


    影子跟著她動,路過的行人帶著疑惑的眼神不懂她在做什麽,宋桉笑容卻逐漸放大。


    想做什麽做什麽!常喻說得對。


    宋桉重新往地鐵站的方向走過去。


    沒走多遠,就感覺腦袋上有水珠砸下來。先是一兩滴,沒過半分鍾就有種鋪天蓋地的趨勢。


    夏季的雨隨性,說來就來。


    但是她沒帶傘啊!


    宋桉悲催得仰天長歎,不過老天爺好像並不想接收她的歎氣。


    雨逐漸下大,她把包頂在腦袋上,加急往地鐵站的方向跑過去。


    這雨下得雖然大,但是沒有雷電交加,隔著高層的防噪玻璃,悄無聲息。


    常喻過了好一陣抬頭看的時候,才發現下雨了


    辦公室的玻璃麵上被雨水模糊。常喻打完最後一個字靠在座椅上,打開打車軟件看了眼排隊人數,考慮要不要再在辦公室坐會兒。


    空調開得跟不要錢一樣,她搓搓胳膊感到有點冷。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請進。”


    說完後常喻才想起來,她的音響還沒關。不過她想不出,這個點除了她還有誰沒迴去?


    辦公室門被打開,先看到得就是一頭毛茸茸的頭發。張淮以上星期染發把頭發燙壞了,變得像隻炸毛的鬆獅犬。


    他性格好,又長得好,整個一陽光少年的樣子。在辦公室的人緣吃得開,走過路過有不少人都慕名來欣賞他這頭傳說中的“獅子頭”。


    看了眼推門進來的人,常喻更疑惑了。


    “你怎麽還沒迴去?”常喻問道。


    照理說新來的職工,前半年應該不會有很多積壓的工作。


    張淮以原本應該是有話早說,被常喻這麽一問,停下來先迴答她的問題。


    他說:“有幾個租賃合同我研究一下,結果一下子沒看時間就晚了。”


    見常喻點點頭,才繼續問道:“我現在要走了。但是下雨了,我剛剛叫到了車,要送你一段嗎?”


    “不用了。”常喻下意識慣例拒絕。


    看到門口笑嘻嘻的人,腦袋一動,炸開的頭發就跟著搖頭晃腦,讓她有點想笑。


    “你現在叫車估計得一個小時才能排上,”張淮以提醒她,“今天下雨,你搭我車到地鐵站吧。”


    視線總是會被對方可愛的發型吸引住,連帶對他本人都沒有什麽排斥感。


    明明因為性格使然,常喻一向不太選擇接受別人的幫助。


    “也行,”她淡淡笑了一下,“謝謝你。”


    張淮以也跟著笑起來,比她燦爛多了。


    “客氣啥!”他說,“順路的,那你先收拾一下,我們就下去。出租車還有八分鍾到。”


    說完準備閃身出去幫她帶上門,關門前又頓了一下。


    “這歌挺好聽的。”他誇獎道。


    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句,直到張淮以都出去了,常喻都沒好怎麽迴他。


    她一個人坐在原地,小心翼翼把音響的音量調大了一點點,心情莫名變得很好。


    出租車比預計時間又晚了十幾分鍾,地鐵站距離公司不遠,一路上都塞滿了車,意料之中堵得很。


    在堵車的二十分鍾裏,常喻靠在後排,和坐在副駕駛的張淮以保持著一種尷尬的沉默。


    直到快下車的時候,被叫住問道:“你是不是沒帶傘?”


    張淮以坐在前麵,把腦袋偏著往後靠。


    “我帶了兩把。”他從包裏抽出一把傘遞過來,用得意得語氣說


    在模糊的後視鏡上反射出他得意的大白牙。


    “謝……謝謝。”可能是張淮以給人一種過於熱情的感覺,常喻發現自己竟然也有結巴的時候。


    不過可能因為這股熱情來得及時,常喻發現自己並沒有將它排斥在外。


    畢竟以常喻的性格,以往每次有同事問有沒有人要搭順風車,她從來都是會婉言拒絕。


    接過傘的時候,常喻目光被他那頭棕黃色的炸毛吸引。


    嘖!


    看起來確實跟獅子犬一樣,毛茸茸很好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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