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林書院不像魚淵學府,其實人人都可以參觀。


    當然,依照鋒林書院在百姓心裏的地位,也不會隨意往書院裏跑,大族權貴子弟亦是如此,允許是一迴事,禮貌得有。


    不可能說一個招唿不打,像迴家一樣,樂嗬嗬就進去了。


    薑望不懂這些,甚至不知道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有沒有從隋境迴來。


    他是想參觀書院的,便直接提了認識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想以這個理由看能否進去。


    護院也很客氣,隻是首席掌諭比較特殊,所以護院先得通稟一聲。


    這讓薑望知道,原來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已經迴來了。


    那想和對方打一架的念頭就又冒了出來。


    他在書院外耐心等著。


    寧家公子從長青意酒樓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幾名隨從。


    秦雪陽和另外兩家公子仍在樓上雅閣裏。


    「那家夥看著很陌生啊。」


    「但挺年輕的,許是別境哪家的少爺吧,莫不是有人捷足先登,搶在寧兄前麵了?」


    因為隻能隱約看見半個側臉,也沒瞧出長得多好看,那兩位貴公子僅是擺著看戲的姿態,湊在窗前,談笑間,指指點點。


    玉京沒有神都那般規矩,主要施行起來比較難,隋境的大族和覃境的大族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呂澗欒起勢於宗門及世家、諸國皇室後裔,難免有些方麵存在掣肘。


    但身在玉京,也沒人是傻子,像寧家公子這樣的紈絝,亦不敢肆意妄為。


    可教訓什麽人,隻要不把事鬧大,還是很正常的。


    哪怕是在鋒林書院門口。


    別人顧慮,寧家公子可不會。


    除非有書院掌諭級別的先生出現,寧家公子該慫就得慫了。


    「看著不像本地人啊,哪來的跳梁小醜,擋著本公子道兒了,沒看見麽?」


    寧家公子雄赳赳氣昂昂站在薑望身後。


    薑望迴眸看向他。


    寧家公子表情一滯,居然長得比我還帥氣?


    簡直豈有此理!


    他當即手一抬,喝道:「給我打!」


    隨從二話不說,就要動手。


    薑望則很詫異,問道:「你為何打我?」


    寧家公子冷笑道:「看你不順眼,我想打就打!」


    蘇氏一族的事先放一邊,打完再說。


    作為寧家公子的隨從,當然並非尋常之輩。


    皆是四境巔峰的武夫,而且年紀都不算大,習武資質不弱,入五境宗師也是早晚的事。


    怕是蘇氏一族那位宗師武夫對上他們也得短暫陷入苦戰。


    隋境武夫有武神祠培養,雖然也多得是混跡江湖,獨自摸爬滾打的,但起碼有專門的武夫機構,而西覃洞神祠是純粹奉神的祠。


    鋒林書院有武夫的課,修士武夫讀書人都會教,剩下要麽在軍中,要麽依附世家大族。


    習武所需資源當然也不會差,但因環境不同,較於隋境隻有天賦差的才會依附大族,或直接在江湖浪蕩,覃境裏依附大族的天才武夫比比皆是。


    而這些武夫當然不止是隨從。


    覃境大族是耗費很多資源來培養這些武夫的,除了資質差的修士,稍微有點天賦的肯定都被宗門把控了,大族想從宗門手裏搶天才修士,那隻能碰運氣。


    像蘇氏一族澡雪修士那樣的客卿,要麽是人家願意,要麽也確實因某種緣故脫離宗門,修為再難寸進,來大族裏享福的,總之各種原因都有。


    能否讓這樣的修士為你拚命,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武夫


    在大族裏才是真正的中堅力量。


    族裏年輕子弟能修行,當然還是會送去宗門,或鋒林書院,可若能培養出一堆宗師武夫,甚至宗師巔峰,那也是相當了不得的事。


    所以習武資質如何,在大族裏待遇也不同。


    就算成名的武夫要脫離世家,但畢竟也是得了世家的資源,待遇上不是少爺也等同少爺,若大族有什麽事,他們沒理由不幫忙。


    能跟著寧家公子的,當然是寧家武夫年輕一輩裏的佼佼者。


    表麵是隨從,寧家公子與他們相處,其實更像兄弟。


    這些武夫也不可能仗著資質就多麽高高在上,畢竟還年輕,真敢騎在公子頭上,那就純找死了,天才武夫還差你一個麽?你沒成長起來之前,算個啥?


    除非你和自家公子真的關係特別好,比親兄弟還親,那怎麽樣都無所謂。


    他們揮著拳頭撲向薑望。


    然後咯嘣幾聲脆響。


    接著是數聲慘嚎。


    寧家武夫們左手捧著斷裂的右手腕,冷汗直流。


    寧家公子傻眼。


    你們可是我寧家的天才啊,怎麽打人把自己手打斷了?


    他沒有怒斥這些人是廢物,而是難以置信看向薑望。


    薑望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長青意酒樓裏,秦雪陽眯眼道:「現在明白為何他能讓我和寧兄無法如願了吧。」


    旁邊兩家貴公子瞠目結舌。


    但很快,其中一人就冷笑道:「看來也是個武夫,或許資質更高,已是宗師境,單憑體魄就震斷寧家那幾個武夫的手,可寧家宗師武夫一大把,碾他如碾螞蟻般簡單。」


    他看向秦雪陽,說道:「秦兄家裏是有大覃第二武夫啊,那位神秘的第一武夫不出,高前輩就是大覃最強武夫,還怕一個年輕的宗師武夫?」


    另一人迴過神來,跟著笑道:「秦兄自從隋境磐門迴來,少了些以往霸氣啊,雖然當時隋覃各十人,並非皆驚才豔絕,可秦兄非得去湊那個熱鬧幹嘛,莫不是被人打得沒了脾氣?」


    秦雪陽攥緊拳頭,臉上卻平靜無波。


    寧家已招惹薑望,這倆家也逃脫不了。


    覃境裏沒有人比秦雪陽更想殺薑望,尤其現在薑望又和蘇氏一族扯上了關係。


    以前他的確一無所知,現在可是很清楚,薑望是蘇聽蟬的兒子。


    當年要娶蘇聽蟬的便是他父親。


    明明兩家聯姻是蘇氏一族提及,蘇聽蟬又拒婚,但秦雪陽的父親卻是真喜歡蘇聽蟬,畢竟那是天仙一般的人兒。


    秦雪陽自幼幾乎沒得到什麽父愛,是因為父親對母親根本沒感情,對他也是比較冷淡。


    哪怕父親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死了,他對父親的恨卻始終未減,現在仇恨毫無疑問要加持在薑望頭上,他是偷著來玉京的,甚至沒辦法找高輔秦幫忙。


    對付蘇氏一族和殺死薑望不是一迴事。


    祖父不會讓他亂來,起碼要再等一段時間。


    可他忍不了。


    而寧家這幾家就是此刻必然的助力。


    所以是可以暫時忍忍的。


    他需要的隻是這幾家的力量,如果像寧家公子或哪家公子死在薑望手裏,就更好了。


    好在他算了解這位寧家公子。


    既然碰上了,就不會退怯。


    讓他們把薑望當做宗師武夫也好,他們的氣焰才會更囂張。


    所以無論那兩家公子說什麽明裏暗裏譏諷的話,秦雪陽都是一副迴不了嘴的樣子。


    兩家公子更瞧不上秦雪陽,也就不會把薑望當迴事。


    他們當即帶著自家隨從下了酒樓。


    事實不出秦雪陽預料,寧家公子驚詫過後,便又冷笑說道:「看來的確是有些本事,甚至可能比表現出來的更強,否則蘇綰顏沒道理把你當做救兵,但和我寧家比,你什麽也不是。」


    薑望微微蹙眉。


    怎麽除了鄢邰秦氏,蘇氏一族的敵人裏還有什麽寧家?


    蘇綰顏對自己有隱瞞?


    寧家公子揮手讓斷手的武夫迴去搬救兵,順便治傷,冷笑著說道:「蘇綰顏我要定了,誰來也無法阻擋,你若聰明,便乖乖歸順於我,配合我演好一場戲,等我得到蘇綰顏,好處少不了你的。」


    薑望輕挑眉,「你想得到蘇綰顏?」


    寧家公子說道:「不錯,想來無需多言,你也明白我寧家的勢力,鄢邰秦氏亦得弱一籌,想保住蘇氏一族,我是蘇綰顏唯一的選擇,無論你以什麽原因來幫忙,好好掂量掂量能否得罪我寧家。」


    他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因為很確信薑望不可能迴去告訴蘇綰顏。


    甚至說,就算蘇綰顏知道又能怎麽樣?


    鄢邰秦氏一家就把蘇氏一族壓得抬不起頭,再有寧家介入,蘇氏拿什麽翻盤?


    蘇綰顏想保住蘇氏家業,別無其他選擇。


    薑望哦了一聲,問道:「寧家什麽勢力?」


    寧家公子下意識就想放大話,但想到這裏是玉京,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便稍微卡殼了一下,說道:「我寧家生意遍及全境,在漠章戰役以前便已立業,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薑望搖頭,「不知道啊,聽你這麽說,確實挺厲害,是傳承很久的家族啊。」


    寧家公子皺眉道:「你在耍我麽?覃境裏有誰不知道我寧家?」


    薑望攤手道:「我也不是覃人啊。」


    寧家公子愣了。


    而另外兩家公子這時從長青意酒樓裏跑了出來,相比寧家,他們兩家自然弱一些,很會巴結寧家公子,二話不說,就讓自家武夫衝了上去。


    薑望無奈歎氣,抬手揮了揮。


    那些武夫就又原路飛了迴去,躺地上哀嚎打滾,已然半廢。


    這一幕可嚇住了那兩家公子。


    相比依仗體魄讓寧家武夫斷了手,直接揮手就讓更多四境武夫廢掉,顯然更誇張。


    難不成這家夥是宗師巔峰武夫?


    宗師武夫很常見,但宗師巔峰卻不常見。


    鄢邰秦氏裏那位大覃第二武夫也隻是宗師巔峰而已。


    陸地神仙比之守矩神闕修士還稀缺,宗師巔峰便也等若武夫的巔峰了。


    除了類似擁有劍意浩然氣這種特殊力量的修士,宗師巔峰武夫在守矩神闕之下不說立於不敗之地,絕對是極為強大的。


    當然,這也分人,不是所有入了宗師巔峰的武夫都這麽強。


    在西覃,也就劍宗隋侍月、鋒林書院掌諭田玄靜這樣的人物能壓第二武夫高輔秦,剩下的但凡破不了武夫體魄,最多打平,弱一些的澡雪巔峰修士,高輔秦自是可以亂殺的。


    要麽說是貴公子呢。


    乍聞薑望可能是宗師巔峰武夫,慌歸慌,緩過神來,也沒覺得怎麽樣。


    薑望還能比肩高輔秦不成?


    無論多麽天才,可以年紀輕輕就入宗師巔峰,終究是新晉,能強到哪去?


    以他們家那麽多武夫,堆也能把薑望堆死。


    但寧家公子還是有些腦子的。


    他家裏養著那麽多武夫,可以說大把資源供著,也沒見有誰這麽年輕就入了宗師巔峰的。


    薑望習武的


    資質不提,資源也得很誇張吧?那其背後的勢力就肯定不簡單。


    寧家公子沉著臉問道:「你是哪家的?」


    薑望那句並非覃人,寧家公子沒有往隋國去想,因為前諸國也不是隻有皇室後裔,百姓、文臣武將後裔更多,覃帝沒有非得讓這類人都自稱覃人。


    何況覃境同樣也有隋人,準確地說,是曾經隋覃之戰時候的俘虜。


    要麽死了,要麽成為家奴,要麽成為苦力,子孫後輩皆如是。


    反正不會成為正常人在覃境生活。


    寧家公子當然首先會把薑望是隋人這個可能排除,覃境裏的隋人哪有機會修行或習武,真就天選之子般撞了大機緣,也沒命成長為宗師巔峰武夫。


    薑望沒有迴答寧家公子,因為鋒林書院裏那名前去通稟的護院迴來了。


    而寧家那幾個武夫求援的速度也很快。


    另外兩家貴公子見到來者,滿臉歡喜,湊上寧家公子身邊,說道:「雷老親自來了,還帶著好幾名宗師武夫,那小子死定了,寧兄放心,我們也讓人迴家求援了,就算是新晉的宗師巔峰,他也難逃一死!」


    寧家公子皺了皺眉,忽然問道:「秦雪陽呢?」


    「不就在樓上呢嘛,那家夥現在膽小的很,怕是根本不敢露麵,等寧兄如願以償得到蘇綰顏,咱幹脆和秦雪陽掰了,與他混跡在一起,太丟人。」


    寧家公子看向長青意酒樓窗後的身影,冷笑一聲,說道:「若非看在高輔秦的威懾,以及秦雪陽這家夥是澡雪修士,我才懶得和他稱兄道弟,有這修為,在他身上都白瞎了。」


    他把剛剛莫名冒出的念頭又拋之腦後,甚至也不想再知道薑望是哪個大族的人,現在援兵到了,無論是蘇綰顏,還是自家武夫斷手之仇,他必須當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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