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比襄王府,五比六,結束的銅鑼聲連續敲了三下,贏的來不及歡唿,輸的來不及展現風度,皇上的口諭就到了,把幾位王爺傳進宮,本來結束馬球賽還有一場賞花會的,花也不看了,武林園外川流不息,所有人都散了。


    四位王爺一排進殿,皇上正放下一份奏折,甩在一疊已經有五封的奏折上,指著這六封奏折就對著荊王罵道:“老七過個生日,被你這當哥哥的弄得烏煙瘴氣,你看看,聚眾豪賭,聚了兩三百人的賭,這些都是彈劾你的!”


    今天在武林園的人,有點想法的壓景王府襄王府,沒想法的還能和和稀泥,大部分人都下在和局上,高台上的更是每一個人都下了賭注,但是這個個都是大有來頭的,不能全挑了,所以隻單挑了領頭的荊王一人。


    聚眾賭博,這和官員狎妓是一個層麵上的作風問題,基本上看見了當沒看見,當官的沒幾個不會玩的,但是看你不順眼了想刺一刺你,提筆揮豪,就大罵你一頓。現在荊王就是這樣了,被幾個官員引經據典,洋洋灑灑上百言的狂罵。


    皇上用了烏煙瘴氣這四個字,趙彥恆就笑著說道:“今天大夥兒都玩得挺痛快的,而且三哥隻下了一千兩,下麵的人不過十兩二十兩……”


    “老子午時兩刻說的話,現在還沒兩個時辰,就寫了那麽多封奏章,就呈送都了父皇的麵前,父皇還有心思看了!”荊王的聲音完全蓋過了趙彥恆聲音,語氣又是囂張又是諷刺:“這是哪幾個盯在老子的屁||股後頭?”


    皇上一拍禦案,吹胡子瞪眼的道:“你是誰老子呢,在老子麵前張口老子,閉口老子的!”


    荊王臉色一暗,剛才十分囂張的氣勢完全沉下來。


    景王捧著茶上前道:“父皇,你息息怒,消消火。”


    吳王把荊王拉遠了一步,趙彥恆站在正中間朝皇上道:“三哥是看不慣吉祥賭坊的做法才耍他們一耍,父皇要是生氣先封了賭坊,別戳三哥的痛腳。”


    荊王的痛腳,荊王快三十歲了還沒有孩子,不是向吳王一樣有了孩子夭折了,荊王府的後院,眾多的女人一點兒響聲兒都沒有,大家心知肚明,是荊王的問題,荊王怕是一輩子都沒有孩子了,所以也做不成誰的老子。


    皇上是氣得狠了隨意訓出口,並沒有要戳兒子肺管子的意思,這會兒知道話說過了頭,氣反而消了一大半,接了景王遞的茶坐在禦座上,倒有心情一問道:“你們誰贏了?”


    景王搶著答,笑說道:“是七弟的侍衛們贏了,往日不顯山不露水的,今天是悶聲發大財了!”


    襄王府的侍衛們多多少少都往自己身上下了注,一賠八,可就發財了。


    皇上的火氣已經衝著荊王發過了,現在溫和了下來,反對景王讚一句道:“你是個懂事的,知道謙讓一下弟弟。”


    景王滿嘴的苦澀,也隻有皇上這句話能嚐出點兒甜味兒來,所以笑著垂了頭,算是默認了。


    荊王撣一撣廣袖,也恢複了心平氣和向皇上供著手道:“父皇,本來要這幾天上折子說,今天既然惹您生氣了,我就早幾天說了,兒子這就請旨迴封地。三月底進京的,側妃納了,五弟六弟娶上王妃了,七弟這兒,那位李姑娘也和七弟情投意合的,事情差不多這樣了,我這就迴建昌了。”


    荊王把這個事說了,吳王緊接著道:“父皇,兒子也請旨迴衢州。”


    吳王荊王表態了,就輪到景王了,這一個兩個三個,都是成年成親的藩王了,本朝祖製,成年成親的皇子既當離京,遠離宮廷避免過多的幹涉中樞權利,如此家與國兩相安。吳王荊王對九五之位是真的失去了角逐之心,所以痛痛快快的請求離京,但是景王不想啊,雖然吳王早年卷入了廢太子餘波,是壞了名聲的,荊王身有異族血統,沒有資格,然後老四早死,老五是個傻子,論下來就該論到他了,但是權利這種事情,一天沒有塵埃落定,誰能說得準?


    再說了,趙彥恆還沒有成親,沒有成親的男人像沒長大似的,他好像是不願意走的樣子,如今他的生母又成了皇後之下的淑妃,生了一個太和公主一直養在皇上身上,這檔口隨了吳王景王表了態,趙彥恆再最後開口的,他很有可能再被坑一次。


    景王是一萬個不願意走,朝吳王荊王二人道:“不到兩個月就是過年了,不如我們過了年再走吧?”


    吳王溫吞溫吞的道:“錢氏身子越加不好,我還是迴去了。”


    錢氏是吳王正妃,這對夫妻去年經曆了喪子之痛,養到十歲的兒子夭折掉了,吳王妃傷心之下病了整整一年,現在入了冬南麵傳來了消息,病情是越發嚴重了。


    荊王是直不楞登的,道:“快過年了,還是在我的建昌王府獨自過了有意思些,美酒佳肴,美人膝上昏昏睡,也沒什麽人盯住我。”


    皇上默而不語。


    早些年,三四十歲春秋鼎盛對政事很有一番大展宏圖之心的時候,皇上忌憚著父未老子已壯,是有些不喜兒子們在京幹涉政事,但是這麽多年了,朝政在他一個人的折騰下,皇上自個兒心裏清楚,是不及元祐早年的清明了,積弊太多,或許是真的老了,皇上已經失去了雄心壯誌,皇上不想折騰了,隻想怎麽能放鬆一點兒,想養養小兒子小女兒,想讓幾個兒子分別當著一點兒,多一點兒天倫之樂,但是這些話皇上是拉不下臉麵來說的,老二老三自己都想走,皇上也不挽留,擺了擺手道:“走走走,要走的趁現在還不是天寒地凍的趕緊走,在封地上循規蹈矩些,別一個個的以為山高皇帝遠,土皇帝似的,不說座屏藩國,少恣意幹涉地方法度……”


    皇上有事沒事,把幾個兒子都訓誡了一番,又留幾個兒子吃了一頓飯,直到夜色深了,才放兒子們出宮。


    第二天,景王妃一早就去拜見皇後,皇後舍不得內侄女,自然不放景王迴封地。


    荊王是說走就走的,不過在荊王走之前有始有終,誰下了多少賭注的,荊王府統一收銀子交給吉祥賭坊,又從吉祥賭坊兌出銀子來分送各府。


    六萬六銀子啊,李斐下注的一萬兩銀子一根毛也沒有看見,就坐收了六萬六銀子,然後宋多福下了七十注,扣去五厘,是五千三百二十兩銀子,荊王府的人給各府各家送錢很厚道的,連零頭也沒有抹去,李斐命人點收了,又抽出其中的五厘,連著宋多福的一筆,一共是四千二百八十兩銀子,和荊王府的人著實客氣了一番,才讓他們收下走的。


    宋多福賺了幾千兩銀子開心了一夜的,真拿到了銀子倒是不開心了,絞著手帕子道:“斐斐,你說襄王殿下能不能留下來?”


    趙彥恆走了,程安國也要隨著走的,宋多福的心絞得和腸子似的,但是她也實在看不懂頭頂的一片風雨,心裏著急,都不知道該不該著急。


    李斐望了望波雲詭譎的天空,歎道:“我也不知道!”


    雖然趙彥恆每次出現都是動手動腳,沒羞沒操的,但是迴了襄陽和京城隔了千裏路,李斐這心都是空落落的;雖然憶起早前說過的話,趙彥恆在昆明就說過會陪她在京城的,可是當時是她實不想上京,趙彥恆才說的這話,男人哄女人時說的話,實在不能全信,而藩王封分諸地是祖宗成法,吳王和荊王都自覺的請旨離京,趙彥恆是留下來好呢?還是不留下來好呢?


    李斐一直認為,她是深明大義的女子,可是趙彥恆走了,她形單影隻的……


    “姑娘!”李斐麵前的茶涼透了,她隻是怔怔的盯著窗外,幽露進來笑道:“姑娘,幾位姑娘都打發了人來說,給姑娘道喜,還說笑著讓姑娘請客呢!”


    一賠八,給莊家抽了五厘,默認的給荊王這個莊家五厘,李斐還賺了六萬二千兩銀子,這是多大一筆數字?宣國公府,姑娘的月例四兩,少爺的月例八兩,太太的月例二十兩,朱欽的一等公爵年俸兩千五百兩,趙彥恆的親王爵年俸八千兩,可比較而知,這六萬二千兩真是大大的喜事了,背後多少人眼紅得發亮。


    富不露財,過去的十六年,李斐一直敬聽著這樣的教誨。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李斐以前是這樣為人處世的,這些個,全是為了趙彥恆改變了!


    李斐忍了又忍,唿出一口鬱鬱之氣道:“告訴幾位妹妹,說我有事往二姐家去,改日一定請她們熱鬧熱鬧。”


    幽露看出了李斐的不高興,緘默不語,李斐果然起身換了出門的衣裳,臨出門前坐在鏡台前看到自己沉鬱的氣色,又廢了很大一番功夫塗脂抹粉,描眉點翠,再約上宋多福,兩人嘴上都說著,去李薑住的貓兒巷。


    登上了馬車,宋多福迫不及待的確定一迴,道:“斐斐,我們真的去襄王府嗎?”


    李斐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用一種高傲的口氣道:“確實要去二姐家,不過是繞過去給他們看一眼!”


    這話添上那語氣,聽著好奇怪啊,給人一種拽拽的感覺,宋多福盯著李斐看了好幾眼,才垂下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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