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祖母的,要殺了自己的孫女,這種事情當然要做得密不透風,宣國公府,人人都長著一張嘴巴,蔡氏不放心任何人,是親自向那個人委托了此事,那個人有把柄在蔡氏的手上,隻能一生供蔡氏驅策。現在朱欽禁止了蔡氏出去應酬,不準蔡氏出府,蔡氏要撤手,隻能讓許氏和朱妙華把這個意思傳過去。


    傳過去的是怎麽個意思,現在任由朱妙華來塗抹!


    有錢能使鬼推磨,朱妙華加大了籌碼,最慘烈的結局不過兩敗俱傷,死了李斐,也是蔡氏在□□,和許氏無關,許氏這些年悉事都捏在蔡氏手裏,唯唯諾諾,她能有什麽殺傷力呢,和朱妙華就更加無關了,她隻是一個嬌養在家的姑娘,外頭認識誰!


    隻要算準了時間,讓蔡氏開不了口,那是因果相報,朱妙華可以做到血不沾身。


    蔡氏寫的信已經送出去了,又附上數倍的銀子,在夜深人靜之時,朱妙華平躺在床上,她的身體在大紅色團雲錦被下戰栗不已!


    不管是李氏重生了,李斐重生了,趙彥恆重生了,還是任何人重生而窺得了未來,把各人的命運改成這副樣子,朱妙華都忍受不了,眼睜睜的看著李斐當上襄王妃,日後再當上皇後,然後她這一輩子在李斐麵前俯首帖耳!


    她重生一迴,難道是要看著李斐和趙彥恆名正言順的在一起,然後她不知道飄零到哪個角落,形單影隻?


    朱妙華隻要想著那樣的畫麵,肺管子都拉得深疼!


    絕對不可以!


    上好的錦緞被麵被朱妙華鋒利的指甲劃出裂痕,朱妙華在幔帳之內無聲的哭泣,殺了李斐!殺了李斐之後呢?


    朱妙華心裏很清楚,趙彥恆不是重生的,既見李斐,不見妙華,李斐死後,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也不能頂替,如果趙彥恆是重生的,那麽她要一輩子小心翼翼的活著,深深的隱藏住自己重生之事,若有一絲泄露,她性命難保!


    原來她的重生,近乎一場鬧劇,她心心念念的想著和趙彥恆重頭開始,還未與君相見,就已經無緣!


    黑暗之中朱妙華捂著自己的嘴嚎啕大哭,這樣被命運耍弄了一場,她這輩子的前程又在哪裏?就算前程可期,在沒有趙彥恆的餘生中,她要怎麽度過?


    ……


    幽露手上拿著一張灑香描金的信箋,輕輕的走進書房,雙手倒拿著,正麵擺在書桌的左側,李斐正在懸腕練字,餘光一看,筆下不綴,直到一刻鍾後寫完一汪墨,才轉動著手腕,看著那信箋上的四列剛勁俊秀小字:


    韶光又是三分過,日月如梭可奈何。


    對景詩成新意少,持杯量減舊時多。


    禁煙修禊偶同日,落英繽紛逐逝波。


    隻恐陰晴天不定,明朝有興亦蹉跎。


    自那一天去過縵園之後,趙彥恆就開始每天給李斐寫一封信,或是說他過去一天過得怎麽樣,或是說縵園中的飛禽走獸,或是像今天這樣,寫一首小詩,邀請李斐出去郊遊。


    當然,趙彥恆的幾次邀請,李斐都以他養傷為由婉拒了,趙彥恆也不氣餒,照舊寫來,今天的這封信,李斐看過之後,依著前幾次一樣,興致缺缺的交給幽露道:“收起來吧。”


    趙彥恆的親筆手信,都收在一個匣子裏,而且那個匣子時時上鎖,幽露接過信箋,橫掃一眼,逐字逐字看不過來,也看見了是四列對齊的字,五十六個字,這樣的排列和字數大致是一首詩的格式,幽露抿了抿唇,道:“三姑娘,我大膽說幾句話。”


    李斐抬起頭來,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看著幽露。幽露斂著眉繼續道:“襄王殿下,就算他不是殿下,不是這樣的身份,單列這個人來和陸千戶比,比武是有了結果的,比文,送信的董大人說,這些信都是襄王殿下親手寫的,怎麽比較我都覺得襄王殿下比陸千戶更適合三姑娘,可是三姑娘怎麽沒有以往開心了呢?”


    以往是什麽時候,以往是陸應麟和李斐相約的時候,陸應麟可沒有趙彥恆的文采,他要麽是大白話,要麽是由小廝傳口信進來,武比文比,陸應麟都輸給了趙彥恆,還有那副模樣,陸應麟到底是在軍中摸爬滾打操練的多了,五官帶出了幾分粗獷,不及趙彥恆精致溫潤,幽露想不明白,為什麽早前陸應麟來相邀的時候,李斐是開開心心的,而趙彥恆天天親手給李斐寫信,情誼滿滿,文采風流,李斐反而平淡了許多。


    “我也不知道啊!”


    這些時日,沒人在她麵前提起陸應麟,他們都在青春靚麗的年紀,青春何其寶貴,既然分了手,就該把彼此忘卻或是深埋在心底某個角落,歲月漫長,總該再找一個切合心意的人。趙彥恆和陸應麟並列,趙彥恆是天縱英才,陸應麟是凡夫俗子,可是緣分這種東西又哪裏說得清楚。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感情的深淺雖然不以時間長短來衡量,但是她和陸應麟的感情,是在時間中醞釀發酵出來的,那數年的歲月已經沁入心脾,陸應麟已經成了習慣,而李斐對趙彥恆做不到傾蓋如故,李斐從來沒有對人說過,趙彥恆給予她的這份深情,和對她的執著,讓李斐在心悸的同時也


    感覺到了違和,繼而產生茫然。


    趙彥恆沒有沒看清她的樣子,她是在邊陲長大的人,趙彥恆確定是要她這個人?


    再別說趙彥恆是誌在九五的人,皇家的多情響徹古今,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這般殷殷告誡,李斐是不會讓自己輕易陷入這場感情的漩渦,無法自拔。


    此種種紛擾,李斐能向誰述。


    門口的竹簾輕輕掀開,畫屏探出頭來道:“三姑娘,老太太那邊請。”


    李斐看了眼沒有收拾過了桌案,再看一眼幽露,交給了幽露,就忙去了李老太太的屋裏。


    李老太太的屋裏人很齊全,樂氏李月坐在李老太太的左右,焦氏盧氏這兩個孫媳婦,自從李老太太上迴出口點撥之後,也時時帶在了身邊,李家的人,不管是總會嫁出去的女兒,還是娶進門的媳婦,都是教導出來的。


    左側交椅上坐著兩個長相四分相似的人,李速李迪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兄弟兩人俱是麵如朗月,身似玉樹,隻是李速身子骨單弱些,多添了書生的平溫儒雅,李迪身材健碩些,身上單穿了一件寶藍色布衣,襯出了習武之人的英姿。


    “過來坐吧!”李月招手讓李斐坐到她的身邊,李斐還是男裝打扮,身著一件月白色繡雲紋直綴,戴冠佩玉,容貌依然出類拔萃,微笑時如清風朗月。


    李月握著李斐的手,向大家說道:“我馬上要出門了,這一次是去四川敘州府,現在禮部左侍郎陳孝姿大人祖籍四川敘州,他的雙親奉養在祖籍,陳老大人也是出仕之人,素有賢名,這一迴是不得不去拜訪一下他家了。”


    不用諸人再問,李月就繼續道:“九年前冊封景王妃的詔書,就是陳大人草擬的,這位陳大人是當世的大文豪,文風以華麗著稱,我想這一迴的冊封詔書,極有可能還是陳大人草擬,而且他身在禮部,參與文瀾閣機要,就算詔書不是他草擬的,事不盡如人意時,這位陳大人也是有直諫的勇氣。”


    事不盡如人意,再場諸位都知道那指什麽,李家指在正妃之位,要是皇上隨便給個側妃什麽的,朝廷之內有人張目,李家也不會悶聲不吭就謝恩了。


    李迪眼直嘴快,問道:“姑姑,這位陳大人和我們家有故嗎?”


    李月點點頭,道:“這位陳大人的恩師,是以故的楊濟大人,而楊濟大人和父親是同科進士。”


    聽著關係是有點遠,但是官場之上,彼此的學生相互推薦,還有敬佩對方的學士和風骨而惺惺相惜,這裏頭的交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李家原來是落到底部了,這些人伸手也隻是多一個被連累的,但是李家要起勢的時候,這樣願意順手拉一把的人,還是很多的。


    這是李家的人脈,是李家先人的遺澤!


    李速麵上肅然,緩緩道:“縱然有陳大人出聲,李家貶在西南,皇上怕是會以此為由聖心獨斷。”


    “我的女兒,亦是宣國公之女!”李月把這句話說得很平和,隨後加了一分膽氣道:“先帝繼位之後,才納先宣國公次女為妃,就是現宣國公之姐,協理後宮,時為貴妃,諡號‘昭’,襄王,他還隻是王爵……”


    廟堂之上的人,都生了一副七竅玲瓏心,趙彥恆還是王爵,便納宣國公之女為側,從祖宗先例來說,把先帝和昭貴妃往哪裏擺,一個王爵還真沒有這個資格,如果不僅僅是王爵,王爵之上有太子位,日後是皇帝,可惜趙彥恆現在是王爺,不是帝王命卻先享帝王之福,皇上也得考慮清楚了,是給李斐一個正妃重要,還是不偏不倚,平衡諸位皇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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