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情竇初開也好,是攀龍附鳳也好,既然焦珠知道了那是襄王殿下,這就是一種緣。若緣滅,自然由趙彥恆去滅了她,若緣生,焦珠求仁得仁,趙彥恆享了一場豔福,也算是一種皆大歡喜的結果。


    李斐這樣告誡自己,焦珠和她無關,趙彥恆和她無關,他們之間緣滅緣生,都和她沒有關係。那時的李斐沒有想到人心的汙垢,以為男女之間無論求歡還是求愛,隻有先達成了默契而後進行,結果女人的無賴遇上了男人的無情,就會把整件事情變成一個大笑話。


    焦珠得了李斐爽快的應允,倒是躊躇了一下,還是道:“斐斐,你怎麽這樣大方,就不怕我搶走襄王殿下嗎?”


    焦珠這句話可謂是大言不慚,然當下焦珠並不那麽覺得,她以為趙彥恆隻是對李斐有興趣,這樣的興趣和話本裏富家公子調戲豆腐西施並無二致,這樣的調戲,其實需要被調戲的女人欲拒還迎的配合,才真正有趣味。而李斐這個人,焦珠必須承認這個人貌美不俗,有被人調戲的姿色,但是美則美矣,李斐同時又是迂腐古板的,待起人來冷若冰霜,李斐目前並沒有接受趙彥恆的調戲而善加配合。


    這是李斐在欲擒故縱還是真的沒有一絲興趣,那可是襄王殿下呢?


    李斐臉上麵無表情,眼神比夜空還要幽暗,這是氣憤,就像在圓通寺的時候,她是做過什麽誘惑趙彥恆的舉止,就莫名其妙的和趙彥恆連在了一起,現在也是這樣,趙彥恆一個大活人,倒還要來問她怕不怕被搶走?


    焦珠不會看懂李斐的情緒,恰好此時,幽露跑進來道:“三姑娘,陸千戶在外麵。”


    李斐不再理睬焦珠,站了起來往外走去,她還聽見焦珠在那裏問幽露:“陸千戶是誰……”


    幽露是很有規矩,陸應麟終究還沒有和李斐定親,幽露不會迴答焦珠一個字。


    李家的門口栽了一棵小的黃楊樹,隻有人高,冬天被剪去枝椏包住了枝頭,現在是春天再過些日子就入夏了,聚集了一冬的生機向上蓬勃,枝頭重新長出一支支枝椏,嫩綠色的葉子一叢一叢的發出來,重重疊疊形成一個綠色的球狀。陸應麟就站在黃楊樹旁,身上穿著藍黑色武服,整潔幹練,身姿挺拔,雙手托著一個巴掌大的釉彩花盆。


    陸應麟一看見李斐出來,就抬了抬手上的花盆,笑道:“在花市看見這盆植物,想著你會喜歡。”


    很多天不見,龍文秀說他哥這些天沒吃好沒睡好,再見果然是清瘦了好些,但是陸應麟來見李斐,刮胡修鬢,是把自己好好捯飭過了才來見李斐,所以依然是清爽精神的樣子。


    李斐向陸應麟笑了,明亮的雙眸似乎是黑暗中的星辰,披肩的長發被正午的陽光照耀成金棕色,還變化著五彩的流光。此刻看見陸應麟,看見他偉岸的身姿,剛毅的麵容,溫柔的微笑,李斐告訴自己,對趙彥恆的些許情絲就全部拋下了,陸應麟才是她的全部,李斐從容的向陸應麟走去,在他麵前站定,接過了他手裏的花盆,這花盆裏的泥土被白色的沙粒蓋住,中間長了一株寶石花,肥厚的葉子呈蓮花形,片片如綠玉。


    “很漂亮,我很喜歡。”李斐低頭輕道。


    陸應麟又不是真的來送一株植物,他是想李斐了,他是舍不得,自圓通寺之後,所有知道他心慕李三姑娘的人,都覺得他已經出局了,就是大將軍郭坤也找他說了話,說了一堆大丈夫應該以事業為重,大丈夫何患無妻之類的安慰之語,可是陸應麟還是舍不得,陸應麟試著放手,可是胸膛裏的那顆心,就像被人剜去一般的痛苦,去他媽的‘失了你的心是我今生的福分不夠’,佛知道今生他能和李斐相知相許在先,是耗盡了前世多少年的修行,陸應麟忍不住,隔這株寶石花,抱住了低頭的李斐,心中的澎湃之情越來越烈,無法停歇。


    這個女人是他一世的珍寶,沒有東西可以代替她!


    李斐沒有動,由著陸應麟修長的雙臂把自己蜷住,然後李斐還緩緩挨了過去,頭枕在了陸應麟的肩窩上,臉微微往上揚,看過對方滾動的喉結,青色的胡渣,緊抿的雙唇,和充滿熱情的雙眼,那眼裏的熱情依如趙彥恆沒出現之前的那樣,沒褪去一分。


    李斐想,她是不能辜負了陸應麟對自己的厚愛。


    “你們在幹什麽!”有一個聲音陰寒的像高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趙彥恆瞪目欲裂,胸口是唿哧唿哧的起伏,緊握的拳頭一條條青筋猙獰的爆了起來。這個場景和那天晚上一樣,隻是換成了大白天,趙彥恆看得更加清楚,趙彥恆的情緒在暴走,比那一夜尤甚,那一夜他關迴了心裏暴狂的野獸,忍下了那口氣心尖都在發疼,這一迴他關不迴去了,他絕不能接受,他做了這麽多,改了這麽多,一切又迴來原點,還是說從來都在原點,沒有離開過。


    憑什麽?為什麽?前一世就算了,這一世重來一迴,就是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李斐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


    天大的笑話!


    李斐從陸應麟的肩上抬起臉來,看見了暗黑色的趙彥恆。


    陌生?驚慌?恐懼?心痛?


    為什麽要這樣?


    他已經來晚了!


    李斐的腦袋嗡嗡作響,不知道作何反應,陸應麟已經把李斐撥開,然後自己往李斐身前一站,擋住了李斐和趙彥恆相視的視線。


    這個舉動完全激怒了趙彥恆,似有狂風飛卷,趙彥恆怒不可揭的向陸應麟走過去,一把抓住陸應麟的衣領,要把他從李斐麵前拖出去,陸應麟是習武之人,下盤功夫深,暴怒之中武力全開的趙彥恆也不是一招就能把他拖開了,不過陸應麟還是對趙彥恆的力量驚懼,全心以對,抓住了趙彥恆的手腕,兩個男人彼此都瞪紅了眼,那一瞬,什麽身份地位功名利祿都顧不上了。


    因為李斐就貼身站在陸應麟的身後,趙彥恆拽著陸應麟的衣領往後後退了三步,陸應麟壓著趙彥恆的手腕向前進了三步,這是要劃好場子來一場男人和男人之間拳頭的較量了。


    李斐是驚恐的,大聲嗬斥道:“你們住手!”


    幾乎是同一時候,程安國衝了出來,橫亙在趙彥恆和陸應麟之間,出手快如閃電,繞進了兩人的混局,強行掰開了趙彥恆和陸應麟二人。


    “程安國,你放肆!”程安國未必能以一敵二,是趙彥恆對程安國沒有防備,所以輕易被程安國壓退兩步。


    陸應麟還是有點理智的,拳頭捏著咯咯直響,人是沒有再動。


    “不要打。”李斐追上來,手上拽住陸應麟的衣袍,臉看著趙彥恆道,兩眼掙著,身體顫抖,眼淚就那麽滾出來,幾乎是哀求的道:“你們不要打。”


    誰也見不得美人的眼淚。


    趙彥恆把臉扭過一旁,咬著牙臉上的肌肉緊繃。


    陸應麟感覺到李斐在拽著他,盡力保持了冷靜。


    一時之間,狂風暴雨歸於了僵持。


    李老太太拄了拐走出來,還能聞見彌散在其中的火藥味,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沉聲道:“我孫女還沒有許人家,你們兩個,我不管你們是誰,有話隻和我說。”


    李斐還沒有許人家,她的婚姻大事不是兩個男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能搶到的,那是李家說了算。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連李斐自己說了都不算,現在李斐的父母不在,由她這個老太太做主。


    趙彥恆和陸應麟,誰也不說話。


    程安國說了,向李老太太行禮道:“老太太誤會了,是在下正在和陸千戶說,明天要和李姑娘宋姑娘去安寧遊玩,不知道陸千戶有沒有時間同去。”


    這時焦珠也鑽了出來,她似是看明白了,似是還沒有看明白,憨笑著道:“好呀,這位陸千戶也一起去,我們大家一起去,人多熱鬧。”


    焦珠聲如黃鶯,她的聲音是很好聽了,可是趙彥恆嫌這哪兒冒出來的人說話呱噪的很,罵道:“熱鬧個屁!”


    陸應麟大致理解了程安國在說什麽,向他一拱手,道:“我明天正有閑暇。”然後側頭,向李斐輕聲道:“我明天會來的。”又對李老太太鞠躬致歉,率先退下。


    李老太太出來後,趙彥恆和陸應麟,李斐誰也不看,隻是向勸和的程安國行了一個福禮,扶著李老太太迴了屋子。


    最後隻有趙彥恆佇立在那裏,被程安國強拽了迴去。


    趙彥恆的眼神空洞悲傷,那算是兩世的情傷。


    “什麽,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和爺動手!”董讓是個很狗腿的奴才,還在罵程安國道:“這樣犯上的東西,你就該待爺好好教訓他,你胳膊肘往哪裏拐啊!”


    程安國紋絲不動,隻有眼神轉到趙彥恆的身上,冷聲道:“如果王爺想除去陸應麟,也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除了他。”


    陸應麟是五品武官,皇權赫赫,也不能把他說綁就綁,說砍就砍,但是弄死人的方法有很多種,隻要趙彥恆下決心,除了他也不是難事。


    趙彥恆的眼眸混上血絲,他眼圈發紅了道:“不能殺,斐斐會記住他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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