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飄著藥香。


    趙彥恆撒手不管,唐巧巧一直是程安國哄著的,他也不會哄孩子,唐巧巧一直哭天抹淚,一雙眼睛抹得又紅又腫,毫無帶孩子經驗的程安國已經被這哭聲折騰得頭皮發緊,抱著唐巧巧不斷從趙彥恆的眼前經過,幾次欲言又止。


    董讓從錢通那裏弄來的孩子,從哪裏弄來的,先還哪裏去,等順毛把這個孩子捋好了,再抱迴來?程安國是這樣想的,趙彥恆想的完全和程安國相反。


    讓孩子再哭得再大聲一些吧。


    年輕的趙彥恆極力的想迴避,可是不由迴想前世之事。


    前世李斐是寧妃郭氏身邊的人,寧妃連續兩次產育身體虛弱,時常臥病,就讓李斐多去照顧思柔,而自己的母親育下太和,兩個小妹妹年紀相仿,時常玩在一起,李斐總是靜靜的站在她們身側。


    後宮女人的心計,母親見識的多矣,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成為自己上升的墊腳石。


    她成功了!


    當初母親是這麽對自己說的,也曾經當麵問過李斐的心意。


    她那時是怎麽說的?


    她說,她與夫君成婚一載,未有子嗣,乃是她終身憾事。夫君亡故,她欲守節,此生與子嗣無緣,若有一二誤會之處,她願遠離宮廷!那時他已經是帝王,從此太和再也沒有看見過她喜歡的大姐姐。


    趙彥恆曾經告訴過自己瀟灑一些,神女無心,襄王也無意就好,但是那心思像貓爪子在撓,怎麽也停不下來。想去找她,想去見她,很想抱著她,趙彥恆現在還是這麽想的,這樣想就這樣做了,趙彥恆邁出長腿,幾步繞過了照壁,打開了大門。


    而同時,李斐和盧氏正好走到趙家的門口,李斐伸手拍門,大門措不及防的打開,李斐伸出去的手未及撤迴,正好按在了趙彥恆的胸膛上。


    柔滑的織錦布料包裹著趙彥恆年輕蓬勃的身軀,嬌嫩的手掌通過一層布料之隔,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具身體健美的輪廓和隱蓄的力量,李斐的掌下,那是屬於男人的胸膛。


    趙彥恆看見了李斐,看見了李斐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如雨前茶葉嫩尖上的露水,看見李斐的柔夷貼在自己的心口,那心瞬間著了火,心火燎原引得唿吸急促,趙彥恆像個激情懵懂的少年,臉色如晚霞燦爛。


    李斐抬眼見到趙彥恆黑熠熠的眼睛中迸射出來的熱情,那熱情好像已經燃燒很久。李斐的手像是觸了電一般的收迴,臉也馬上撇過一邊,躲閃了出去,手是迴來了,可是那顆砰然而動的心,是李斐觸摸過的。李斐不禁摩擦著指腹,又是一陣發麻。


    “小姑!”陡然的意外,盧氏一手拉住李斐,眼神在趙彥恆和李斐之間一個來迴,作為一個過來人,盧氏對兩人由此突兀而產生的情態了然,也知道唯一可以化解尷尬的方法就是視而不見,所以盧氏往前走了一步,側身橫亙在趙彥恆和李斐之間,道:“趙公子,令表妹這樣啼哭不止,是不是生病了?”


    李斐的身影被盧氏擋了一半,趙彥恆緩緩吐出一口氣,唿吸平和下來道:“應該是,昨天睡前就說嘴巴疼,請了前街的孫大夫來瞧過,說是風寒,今天一早並未見好……”


    趙彥恆說的倒是實情,前街的孫大夫?盧氏和李斐相視一眼,有些話不太好說,說了砸人招牌,也就是趙家剛剛搬來,不懂內情圖個方便,李家的人生病從來不找前街的孫大夫。


    趙彥恆見盧氏和李斐相視之後搖了搖頭,也估計到了前街的孫大夫醫術不好,他本就心思活絡,轉身就折迴去,對著啼哭的唐巧巧露出慈兄心腸,從程安國手裏接過唐巧巧就往外走。


    唐巧巧一張瘦弱的小臉沾滿淚水,前麵的額發也黏濕了貼在額頭上,昨天還是一朵嬌花兒的小人兒,今天成了蔫了吧唧的模樣。


    盧氏一模唐巧巧的額頭,順手接過了人擋住了唐巧巧的小臉道:“我們抱去給老太太看看,你去請光華後街的小徐大夫來,我家綺兒有個頭疼腦熱都是找小徐大夫看的。”


    李家多年在臨安,那裏五族聚居,民風未開,人要是生病了,多靠經驗來治病,還有巫師作法驅邪,正經學醫從醫的大夫沒有幾個,所以樂氏才做了穩婆,李老太太年紀大,閱曆多,也受尊敬,照看孩子們是常事。


    “你去請光華厚街的小徐大夫。”趙彥恆對程安國道,而他自己抓住了這個絕好的機會,跟著盧氏和李斐進了李家。


    李老太太一摸小姑娘的臉,再一寸寸的摸了小姑娘臉和脖子的肌膚,感覺孩子的肌膚之下有一粒粒的小腫塊,紅腫的眼睛也不是哭腫那麽簡單。李老太太臉上漸漸嚴肅,正要掰開小姑娘的嘴來看看,想到自己已經看不太清楚的眼睛,指點盧氏和李斐二人道:“別再讓孩子揉眼睛了,你們仔細看看孩子的口腔,舌頭兩側和舌根底下,是不是比正常的鮮紅些。”


    盧氏聽了李老太太的話,把唐巧巧仰麵橫抱著,李斐一手扶著唐巧巧的背,一手覆在唐巧巧的眼睛上,哄唐巧巧張嘴。


    趙彥恆一副急切關心妹妹的樣子,靠近李斐,從李斐烏青的發絲,長長的睫毛,挺巧的瓊鼻,豐潤的紅唇掃過,不敢太多停留。李斐似乎感覺到一絲輕風從臉上拂過,想到剛才總歸是自己的唐突,壓抑住追究的心情,把注意力放在唐巧巧的身上。


    唐巧巧嗚嗚直哭,沒有那麽聽話的張嘴,還是李綺兒拽著盧氏的衣擺,仰著頭小大人一樣的道:“巧巧妹妹給我小姑姑看一下,看一下吃塊糖就不難受了!”


    什麽吃塊糖,是以前大家常用糖哄著李綺兒吃藥罷了。


    “奶奶,確實是鮮紅的樣子。”


    李斐仔細看後才道,見唐巧巧忍不住的一定要揉眼睛,李斐抓住了她的手,唐巧巧嗚嗚的小聲哭,李斐湊近唐巧巧柔聲道:“姐姐給你吹吹,吹一吹就不疼不癢!”


    李老太太已經了然於心,對趙彥恆道:“趙小哥兒,這小丫頭是不是吃了芒果?”


    “是吃過的。說是盤龍那邊過來的芒果,都是前天晚上吃的,吃了兩個。”


    前街孫大夫這個庸醫,趙彥恆心上惱怒,嘴上說得很詳細。前天唐巧巧被董讓抱來,家裏剛買進一批水果,才抱來的孩子總是有點認生,趙彥恆為表示親近,唐巧巧要什麽就給什麽,唐巧巧伸手就拿芒果,趙彥恆還紆尊降貴的剝出來喂她吃了,換得第一聲哥哥,當時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一點兒事都沒有。


    李老太太見過的太多了,確定的道:“是中了芒果的毒!”


    芒果這種水果昆明府還沒有種植,得昆明以南一百裏開外一些濕熱地區才能生長,臨安府南界就很多了,而且大大小小品種很多,當地人種的糧食不夠,還參入芒果的果肉當飯吃,連皮醃製芒果當菜吃。別管是當飯當菜當水果,芒果是有毒性的,不過這毒性也因人而異,有的人能多吃點,有的人隻能少吃,有的人一點也不能吃,甚至有極少部分的人,不僅不能吃,連被芒果及芒果樹的樹皮和花粉沾一下都會皮膚發紅,不能吃的人要是吃了,嘴巴長瘡,臉部紅腫,眼睛刺疼,有因為食用芒果臉部潰爛的,眼睛爛瞎的,更有甚者,被後續的腹瀉和高燒折騰死的。


    當時沒事,過個一兩天毒發出來也是有的。


    趙彥恆站在旁邊有幾分懊悔之色,芒果之毒他小時候在宮裏是聽到過的,他自己吃著沒事,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去請光華厚街的小徐大夫,他那裏有味祛毒的丸藥靈驗些。”李老太太看見趙彥恆懊惱的神情態度也和緩下來。


    盧氏輕聲道:“已經請去了。”


    這是被李斐抓住手的唐巧巧委委屈屈的小聲道:“姐姐,眼睛疼!”


    眼睛一挑一挑的又刺又癢又疼,吹一吹是不管用的。


    李老太太走近,慈愛的拍拍唐巧巧的小手,對盧氏道:“送到迅哥兒媳婦那兒去。”


    用新鮮的乳汁清洗眼睛是個很管用的土方子,焦氏生下孩子才幾天,哥兒還小吃不下,那東西是有的。大家也不多做解釋,盧氏抱著唐巧巧去了。李老太太又讓江嫂熱一碗茶油再放涼備著,最後對趙彥恆道:“叫你家的丫鬟找匹棉紗,用醋薰過裁成口罩麵罩讓孩子戴著,及幹淨也防著孩子抓撓。”


    趙彥恆躊躇一下,對李老太太鞠一躬道:“家裏都是粗魯的小廝,還沒置辦起丫鬟來,也沒有個心細的人,這樣細致的夥計兒,還是麻煩府上的丫鬟……”


    前世十八歲的趙彥恆是不喜歡用女人,無論是在生活瑣事上,還是在床上。


    “孩子要緊!”李老太太一點頭,眼睛掃過李家這些人,李家的仆從也不多,李斐攬下來道:“奶奶,就把這差事讓畫屏做了吧。”


    這時李速從外頭走來,外麵的馬車已經備下,今天李斐要去陸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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