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看朱高煦現在耀武揚威的樣子。


    隻怕也沒把兩人昔日的交情當成一迴事。


    方孝孺見朱高煦一來便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沉聲道:“不知高陽郡王殿下來此,所謂何事?”


    方孝孺發問,朱高煦也不再揶揄陳堪。


    轉頭看著他道:“也沒什麽特別的事。”


    “三日後,我父王要去孝陵拜祭皇爺爺。”


    “這不,特遣本王前來向先生求取一封即位詔書。”


    “還請先生,不要吝嗇筆墨啊。”


    三日後,拜祭明孝陵,還要方孝孺寫即位詔書?


    朱高煦此言一出,陳堪的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


    來了,震驚天下的誅十族事件即將拉開序幕。


    現在斷絕師生關係還來得及嗎?


    急…


    在線等!


    方孝孺聞言,不由得臉色一沉,一口迴絕道:“殿下說笑了,本官不過是一介腐儒,哪裏會寫什麽即位詔書。還請殿下迴去轉告燕王,讓他另擇其人吧!”


    “哦?”


    方孝孺話音剛落


    上一秒還笑意盈盈的朱高煦忽然冷聲道:“這麽說,先生是不肯寫這份登基詔書?”


    “不是不肯寫,而是不會寫,也不能寫。”


    方孝孺搖搖頭,麵色不變地應道。


    朱高煦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錚!”


    下一刻,手中長刀應聲出鞘,直指方孝孺麵門。


    厲聲道:“方孝孺,本王再問你一遍,這登基詔書你究竟是寫還是不寫?”


    “嗬!”


    麵對朱高煦的詰問,方孝孺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他冷笑一聲,鄙夷道:“燕王位本藩臣,乃犯順稱兵。”


    “亂臣賊子,陰謀奪國,亦敢竊居大寶。”


    “若是寫了這即位詔書,本官將來九泉之下有何麵目去見太祖先皇帝?”


    “還請殿下迴去轉告燕王,讓他死了這條心罷。”


    幾句話說出來,別說朱高煦聽得怒火升騰。


    就連陳堪都聽得心顫了幾顫。


    “識時務者為俊傑啊大鍋~”


    還有這朱高煦,怎麽迴事?


    是去四川留過學嗎?


    怎麽說變臉就變臉?


    “腐儒,當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嗎?”


    “要殺便殺,這即位詔書,本官是決計不會寫的。”


    方孝孺滿臉絕然,言罷,便閉上眼睛準備領死。


    “哈哈…哈哈哈…”


    朱高煦聞言,怒意更盛。


    仰天長笑數聲,低吼道:“既然你那麽想死,本王成全你。”


    毫不猶豫的舉刀一揮而下!


    眼見方孝孺就要命喪當場。


    陳堪忍不住眉毛一抖,繼而臉色大變。


    依照史書對朱棣那暴脾氣的記載。


    若朱高煦真的將方孝孺一刀噶了。


    朱高煦是他親生的或許沒事。


    但是這個牢房裏麵的其他人,他陳堪也好,包括朱高煦的一眾親衛,還能有命在?


    “殿下,不可!”


    陳堪大唿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小宇宙爆發出極致的潛能。


    但…兩隻腳的速度怎麽可能有揮刀的速度快呢。


    眼見方孝孺就要身首異處。


    陳堪仿佛看見了自己這具新身體被朱棣大卸八塊的樣子。


    額頭瞬間彌漫起密集的冷汗。


    陳堪隻能求助漫天神佛。


    保佑朱高煦這一刀砍歪。


    或是讓方孝孺瞬間激活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技能。


    “當…”


    金鐵交接之聲響起。


    千鈞一發之際,卻是朱高煦隨身的親衛替方孝孺擋住了這要命的一刀。


    唿~


    方孝孺沒死,陳堪長唿了一口氣。


    命保住了,他仿佛看見了自己升官發財的樣子。


    “嗯?”


    刀勢被阻,朱高煦目露兇光。


    親衛收刀入鞘,低聲道:“殿下,還請三思。”


    趁著這個間隙,陳堪一個健步將方孝孺護在身後。


    硬著頭皮說道:“高陽郡王殿下,我,老師他,您不能殺他…”


    老實說,陳堪現在的心情跟他媽坐過山車似的。


    緊張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尤其是直麵比自己高出半個頭,身材魁梧到胳膊上能跑馬的朱高煦。


    這壓迫力…


    日!誰他媽穿越是這麽穿的?


    朱高煦是什麽人?


    那是朱棣靖難最大的得力幹將。


    手持兩把西瓜刀,從北京東路砍到應天府,眼睛還不幹的狠人。


    跟他擰著來,能討得了好嗎?


    方孝孺死不死的陳堪不關心。


    但方孝孺死了會將自己也牽連進去,那他就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


    將兩人隔開,陳堪顫聲道:“殿下,聽我一句勸,這個,那個,要不你先迴去?”


    “殿下,入城前道衍大師曾說過,方孝孺不能殺,還請殿下三思。”


    一旁的親衛也適時的出聲勸解。


    陳堪敏銳的發覺,在親衛提到道衍這個名字時,朱高煦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隨後臉上的怒意微不可查的收斂了一點。


    有希望!


    見朱高煦的態度有所動搖,陳堪心思電轉。


    用盡了兩世為人最快的速度組織好語言。


    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臉正色的對著朱高煦說道:“殿下,方…我老師今日若是死在您的刀下。”


    “您固然能逞一時之快。”


    “解氣倒是解氣了,但您可曾想過,他日奉天殿上,要如何應對燕王殿下的怒火?”


    陳堪以極快的語速將腦海之中組織好的詞匯說完。


    豆大的汗滴就順著臉頰流到下顎,滴落在地。


    “用父王來壓我,陳堪,你想過這麽做的後果嗎?”


    朱高煦一開口。


    一身殺意便直衝陳堪而來。


    但陳堪卻是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稍加思索後對著朱高煦一拱手道:“不敢,我…草民並非有意要用燕王殿下來壓您。”


    “隻是殿下昔日畢竟曾與罪民有過一段交情。”


    “罪民實在不忍見殿下因為一點小事,影響到將來的前程。”


    這句話是陳堪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勸退朱高煦的方法。


    方孝孺是現如今大明讀書人的表率。


    朱棣登基,需要方孝孺來起草即位詔書。


    好借助方孝孺在士林之中的聲望收攏天下士子之心。


    假如朱高煦現在就有了奪嫡的想法的話。


    那麽他就應該想得明白。


    今日殺了方孝孺,必然會惡了朱棣。


    但陳堪又不能明說,否則傳到外麵,被扣上離間的帽子不說。


    惡了即將登基的朱太宗,惡了未來的仁宗宣宗皇帝才是大事。


    穿越一迴,陳堪還是想好好活下去的。


    古話說得好啊:“好死不如賴活著。”


    隻是話說到這種程度。


    若是朱高煦聽不明白,那陳堪也沒轍了。


    萬幸朱高煦雖然性格衝動,脾氣暴躁。


    但他不是傻子。


    經過陳堪和隨行的親衛這麽一阻,心中的怒意也漸漸散去。


    也慢慢的想明白了,自己要是殺了方孝孺,將來定然沒有好果子吃。


    冷靜下來之後,他望著像老母雞一般護著方孝孺的陳堪。


    隻覺得這位曾經的摯友竟有些陌生起來。


    原來的陳堪,更像一個書呆子。


    張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


    要不然也不會成為方孝孺的學生了。


    但現在的陳堪,朱高煦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他。


    尤其是這樣一語雙關棱模兩可的話,絕對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陳堪能說得出來的。


    “嗬嗬!”


    想到這裏,朱高忽然嗤笑一聲,隨後長刀入鞘。


    說道:“陳堪,你還真不愧是本王的摯友啊,身陷囫圇還不忘為本王考慮。”


    “也罷,看在當年本王在京城為質時,你曾對本王多加照拂的份上,今日便饒了這腐儒一條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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