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發現了陳堪,帳中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滯。


    朱瞻基急忙停止了咒罵,一路小跑到陳堪麵前,隻是眼中的怒意怎麽都收斂不了。


    “怎麽迴事?”


    陳堪皺了皺眉問道。


    朱瞻基壓抑著怒氣迴道:“老師,常坤自盡了。”


    “自盡了?”


    陳堪快步走到大帳正中的屍體麵前,用腳背將屍體翻了過來。


    看清屍體胸前的服飾之後,陳堪抿了抿嘴,問道:“劉廣呢?”


    “在另外一座帳......”


    朱瞻基才剛開口,帳外忽然慌張跑進來一人。


    “殿下,不好了,劉廣也死了!”


    “什麽?”


    朱瞻基神色一變,一個箭步衝到那報信的人麵前,厲聲問道:“你說什麽?”


    “劉廣,劉廣死了!”


    報信之人被朱瞻基封住衣領,額頭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廢物!”


    朱瞻基用力將報信之人甩到一邊,惡狠狠的咒罵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看個人都看不住?”


    “屬下,屬下沒有離開過劉廣一步啊,是他...是他自己咬掉舌頭吞了下去......”


    報信之人的語氣略微有些顫抖。


    聞言,朱瞻基咬咬牙,忽然咒罵了一句:“草(一種植物)”


    聽見弟子罵出了自己的口頭禪,陳堪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隨即開口道:“死了就死了,慌什麽。”


    “老師,我......”


    朱瞻基剛剛開口,旋即臉色大變道:“劉廣也死了,那潭州府衙......”


    陳堪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不用想了,肯定已經死光了。”


    聽見陳堪的話,朱瞻基的臉色瞬間變得頹然起來。


    “都死了,那弟子做這些。”


    朱瞻基的滿臉不甘心,這可是他出山的第一仗,結果,案子還沒開始審理,人犯先死絕了。


    這是要徹底給他來個死無對證啊!


    一旁的朱瞻壑臉色也很難看,陳堪說潭州府衙的人死完了,那潭州府衙就不可能還有官員還活著。


    而潭州府衙,正是他負責的地方。


    自從陳堪將事情交給他們倆之後,他們就決定分工合作,一個負責清查潭州守備司,一個負責看住潭州府衙。


    但兩人都沒想到,潭州軍政兩界的人會如此剛烈,事情剛剛敗露,便毫不猶豫的自盡,甚至連掙紮都不掙紮一下。


    陳堪看著兩個弟子都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撇了撇嘴,也沒有多說什麽。


    以潭州軍政兩界事情敗露便立即自盡的反應來看,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什麽貪腐案那麽簡單,背後肯定還隱藏著更深的人。


    而這些小蝦米之所以選擇自盡,無非就是為了幫助站在他們背後的人撇清關係罷了。


    很簡單的邏輯。


    這樣的事情,在陳堪看來還算不上什麽特別難搞的事情。


    至少比起他一出山就對上白蓮教那樣的龐然大物,連續數次經曆生死危機來說,潭州之事,隻能算是一朵小浪花。


    任何事情,隻要發生了,那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人死光了,不代表蛛絲馬跡就消失了,想知道背後的人是誰,順著蛛絲馬跡去查就是。


    隻能說朱家兄弟還是太年輕,遇見一點點挫折就容易信心崩塌。


    但考慮到他們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二歲,從小在溫室之中長大,陳堪也不好苛責他們。


    畢竟當初他對上白蓮教時,兩世為人的經曆早就讓他的心智堅不可摧。


    陳堪給了兩人充足的時間冷靜下來。


    直到兩人的表情逐漸趨於平靜,陳堪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主要的人死了,不代表整個潭州所有的文官和將領都死絕了,先把還沒死的人拿下再說,另外,人死了,他們的府邸還在,官衙也還在,派人去搜一下,看看賬簿書信之類的。”


    被陳堪這麽一提醒,朱氏兄弟臉上瞬間露出恍然之色。


    “對對對,這一次潭州官場沒有預料到劉廣會背刺,應該還來不及損毀那些東西。”


    朱瞻基仿佛失眠的人一下子見到了光明,整個人瞬間精神起來。


    朱瞻壑懊惱道:“是啊,這麽簡單的道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懊惱了一句,朱瞻壑急忙大聲開口道:“來人,立即返迴潭州,仔細搜索府衙賬簿。”


    兩人的話音落下,陳堪便忍不住給了兩人的後腦勺一人一巴掌。


    “蠢貨,連主次都分不清了,潭州軍政兩界動蕩,那些東西他們活著的時候沒機會損毀,現在人都死了,更不可能憑空消失,你們急什麽?”


    兩人挨了陳堪一下,眼神之中瞬間閃過清澈的愚蠢。


    “老師,那我們該做什麽?”


    陳堪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毆打兩人一頓的衝動,沒好氣道:“潭州沒了主官,守備司沒了主將,你們說該幹什麽?”


    陳堪提醒到這個程度,兩兄弟就算再蠢,此刻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朱瞻基急忙小雞啄米般點頭道:“弟子明白了,弟子這就走一趟潭州當地的報社。”


    “弟子,弟子,弟子去召集潭州治下各縣主官。”


    朱瞻壑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終於想到了自己應該做什麽。


    陳堪暗歎口氣,像是趕蒼蠅一樣朝兩人罷罷手:“既然知道了,還不趕緊去。”


    兩兄弟一個激靈,也知道他們現在是屬於忙中出亂,急忙帶上各自的人手出了大帳而去。


    隻是朱瞻基很快又去而複返。


    “老師,常坤的屍體弟子就帶走了。”


    “滾!”


    陳堪的迴答言簡意賅,朱瞻基訕笑道:“這就滾,這就滾。”


    目送兩個弟子遠去,陳堪不由得低聲咒罵道:“成不得大器的東西,這麽多年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帳中親衛聽見陳堪的咒罵聲,不由得下意識的將頭壓得很低。


    其實在他們看來,朱家兄弟對潭州之事的處理已經很不錯了,起碼沒有出什麽大亂子。


    許多老成持重的欽差大臣處理這樣的事情還容易被蒙蔽,甚至逼得地方造反,就連太祖爺還曾被揚州某位刺史蒙在鼓裏,最後若非朝爭被牽扯出來,隻怕太祖爺要做一輩子睜眼瞎......


    朱家兄弟能這麽快控製住局麵,隻是不查之下讓潭州的幾個主官自盡,其實已經算不錯了。


    不怎麽出彩,但怎麽也和蠢貨不沾邊。


    不過,陳堪是他們的老師,陳堪罵他們,他們作為陳堪的親衛,自然也隻能裝作沒聽見。


    朱家兄弟走了,陳堪也不想在這裏多留,吩咐謝忠召集親衛,便趁著月色打馬迴了潭州。


    今夜他特意趕來幫大朱小朱收尾,預防的便是各種意外情況。


    不出他所料,意外確實是出現了,隻不過不是他想的那種意外。


    不過,問題也不大。


    陳堪已經為他們指明了道路,接下來無非就是按部就班的照著陳堪給他們指出來的方向去做。


    潭州官場亂了,首要的重點,肯定不是繼續追查站在潭州後麵的幕後黑手,而是先安撫百姓。


    要告訴百姓,他們是來主持公道而來,還要告訴百姓各司其職各安其位不要恐慌。


    這樣的事情,曆來最容易激起民變。


    所以朱瞻基想的是去報社,朱瞻壑想的是去召集各縣屬官。


    不論如何,先穩住潭州才是首要任務。


    至於查探幕後黑手,反倒可以緩一緩。


    總歸幕後黑手都是隱藏在大明的,他不可能逃出大明。


    如果逃了,那反而簡單了,直接下通緝令就是,以大明的國力,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是抓不迴來。


    李讓迴到酒樓之中,遣散親衛之後,隨便找了個地方趴了一會兒。


    還沒睡熟,天就已經亮了。


    陳堪困得不行,也懶得去管那些雜事。


    上了馬車就開始唿唿大睡,一覺睡到大中午,再醒來時,車隊已經不在城中。


    感受著身下的馬車似乎沒有動靜,陳堪不由得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掀開簾子下了馬車,原來是車隊停在湘江邊上正在做午飯。


    見陳堪醒了,常寧便噌噌噌的小跑過來。


    “夫君,醒了?”


    陳堪點點頭,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嗬欠。


    常寧繼續問道:“車隊一早就出發了,妾身也沒機會打探潭州之事,妾身就是問問,小瞻基和小壑兒留在潭州真的沒問題嗎?”


    “能有什麽問題!”


    陳堪白了常寧一眼,實在懶得在這個話題上麵多說。


    看著陳堪不以為意的神色,常寧心中頓時明了,當下也不再多問,拉著陳堪就要去吃飯。


    陳堪被常寧拉著一路來到一處空地上,一整塊原木做成的桌子上擺滿了飯菜。


    鳳陽已經端著自己的小銀碗吃得腮幫子鼓鼓的,看見陳堪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鳳陽急忙放下的銀碗,食指在臉上劃拉幾下。


    隨後吐了吐舌頭,奶聲奶氣的說道:“爹爹大懶蟲,羞羞。”


    陳堪咂摸了一下嘴巴,走到鳳陽後麵,一把將她抄起,自己在木凳上坐下。


    鳳陽還沒反應過來,屁股下的小木凳就被壞爹爹搶了去。


    站在原地愣神三秒鍾,鳳陽鼓著腮幫子氣唿唿的說道:“壞爹爹,連小孩子的凳子也搶。”


    陳堪懶得搭理他,打了個嗬欠之後,便提起筷子開始大口幹飯。


    見狀,鳳陽怒了,以圓滾滾的小腦袋做錘子,抱著陳堪的手臂就是一頓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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