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一句話,頓時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其中自然也包括身為太子殿下的朱高熾,還有一旁的方孝孺。


    終於,當朱棣再度朝北邊張望之時。


    殿外忽然小跑進來一個小太監。


    “報,萬歲爺,靖海侯陳堪率親衛兩百,已至洪武門前。”


    “什麽?”


    “陳堪?”


    “靖海侯?”


    聽見小太監的稟報聲,朝臣們頓時驚唿出聲,一個個臉上滿是驚詫之色。


    “靖海侯無故迴京,難道也是為了空懸的大都督一職而來?”


    “這,既然靖海侯親至北京,長女降世的消息,為何又要遣人傳信。”


    “陳堪迴來了?”


    大殿之中一瞬間便嘈雜起來,滿朝文武都在猜測陳堪為何要選在這個時候迴京。


    主要是沒理由啊。


    要說空閑的大都督一職,以陳堪的資曆,根本不可能服眾,讓丘福迴來還差不多。


    海軍學院院長一職陳堪倒是可以勝任,畢竟海軍學院和陸軍學院本就出自陳堪之手,縱然資曆稍微淺了些,也不至於引得朝臣反對。


    但他在北京經營了那麽久,就算有心出任海軍學院院長一職,也沒道理選在這個時候迴來。


    大可以等朱棣的詔命送往北京再迴來不遲。


    究竟是什麽事情讓陳堪連閨女的滿月酒都等不了就匆匆趕來北京?


    眾臣們議論紛紛,但龍椅之上的朱棣卻是喜不自禁,大笑道:“哈哈哈哈,陳堪來了,宣!”


    跪在地上那小太監得令,急忙跑到大殿門口,扯著尖銳的嗓音吟唱道:“宣靖海侯陳堪覲見~”


    小太監的聲音一個傳一個,自奉天殿傳到洪武門時已經是第九個太監的聲音。


    “宣,靖海侯陳堪覲見~”


    陳堪一身鐵鎧,立身於洪武門前,看著眼前朱紅色的宮牆。


    一時間不由得感慨頗多。


    南京紫禁城,是他的夢想開始的地方,他曾數次在這座紫禁城裏受賞,也曾數次在這座紫禁城裏幫助朱棣謀劃天下。


    但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讓他不得不躲到北京避禍,這一去,就是數年。


    期間雖然也迴來過一次,卻是來惹事的。


    像這樣非常正式的站在洪武門前等候宣見,還是頭一次。


    小太監宣見的聲音傳來,陳堪便摘下腰間的佩劍,將佩劍遞給門洞之後的大漢將軍。


    劍履上殿是恩榮,但陳堪不會將恩榮當成常態。


    這點自知之明陳堪還是有的。


    更何況此次陳堪佩戴的並非儀劍,而是開過鋒殺過人的戰劍。


    順著禦道大步流星的走到奉天殿門口,陳堪再度請見:“臣,北京守備將軍,留守指揮同知衛,駙馬都尉,靖海侯陳堪,請見陛下!”


    “宣!”


    殿中傳來大太監宋新的聲音,陳堪整理了一下甲胄,摘下頭盔遞給守在大殿門口的番子,昂首挺胸走進了大殿。


    “臣,見過陛下!”


    “還請陛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陳堪朝著朱棣拱手抱拳,臉上帶著飛揚的自信之色。


    但此言一出,頓時引得好幾個禦史出言嗬斥:“靖海侯大膽,金鑾殿上豈容你如此失禮,還不速速褪去甲胄,與吾皇見禮!”


    可惜,陳堪鳥都沒鳥他。


    這一次朱棣叫他迴來,就是讓他去打仗的,脫什麽甲胄?


    朱棣同樣未曾搭理那出言嗬斥的禦史。


    坐在龍椅之上,臉上是罕見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不錯,倒是有了幾分大將軍的樣子!”


    朱棣發自內心的稱讚了一句,隨即淡淡的朝一旁的太監吩咐道:“賜坐!”


    “謝陛下!”


    陳堪也沒跟他客氣,他算是看出來了,今日朱棣之所以召集滿朝文武,估摸著就是在等他呢。


    見陳堪坐下,朱棣笑道:“今日乃是臘八,亦是民間俗稱之小年,朕於奉天殿賜粥,可惜啊可惜,靖海侯你來晚了,禦膳房的粥已經涼了。”


    陳堪脊背挺得筆直,朝朱棣拱手笑道:“無妨,正所謂好飯不怕晚,既然諸位同僚已食,那剩下來的,可就全都歸臣了。”


    此言一出,朱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樂不可支的罷手道:“都歸你,都歸你!”


    “來人,給靖海侯賜粥。”


    “謝陛下!”


    朱棣與陳堪一問一答,滿朝文武盡皆緘默。


    此刻,他們也看明白了,陳堪這一次迴來,必定是與戰事有關。


    否則以陳堪謹慎的性子,不可能連甲胄都不脫下便直接進宮麵聖。


    但,他們記得大明最近似乎沒有發生什麽戰事才對。


    難道是陛下打算北征草原,所以把陳堪調迴來做先鋒?


    倒是不排除這種可能。


    畢竟陛下打算北征之事,在朝臣之中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早在永樂三年,陛下便已經表現出過一統草原的意圖。


    更何況現在草原分裂,而大明經過了好幾年修生養息,不說兵強馬壯,但支持一場大戰還是沒有問題的。


    所以現在發起北征,盡管有些倉促,但大多數朝臣還是持支持狀態。


    當然,這個支持也是有限度的,北征可以,朱棣親自領兵不行。


    而且就這一次,不管打得下打不下草原都隻能有一次。


    就在百官疑惑的當口,宋新已經親自將一鍋粥端到了陳堪麵前的案幾上。


    沒錯,就是一鍋。


    朱棣說粥冷了,自然是玩笑話,禦膳房也不可能大冬天的給一位國侯喝冷粥。


    所以當熱氣騰騰的一大鍋臘八粥擺在麵前時,陳堪頓時食指大動。


    從北京到南京,冒著大雪天氣趕路,陳堪僅僅隻用了十天。


    這一路上幾乎吃睡都在馬背上,喝的是冰水,吃的是幹糧。


    這個時候,朱棣賜給他一大鍋熱氣騰騰的臘八粥,簡直就是正當其時。


    陳堪手持木勺,朝朱棣拱手抱拳,謝道:“多謝陛下賜食,急行軍十日,臣這腹中早已饑餓難耐,若是有失禮之處,還請陛下海涵。”


    而群臣在聽見陳堪僅用了十天時間就從北京趕到了南京,頓時又是一陣嘩然。


    現在他們對於陳堪來南京的目的可謂是越加好奇了。


    這放在春夏時節,精銳騎兵十日自北京趕到南京,雖然困難,但也不是做不到,若是八百裏加急,還能更快。


    但現在可是冬天,北國乃是一片冰天雪地。


    尋常人別說縱馬狂奔,就算出門,都恨不得將棉被裹在身上。


    陳堪來得這麽急,這麽快,究竟所為何事?


    朱棣沒有去管百官的反應,隻是無所謂的罷罷手,淡淡的說道:“放心吃,朕不計較。”


    有了朱棣的準話,陳堪也顧不得去管群臣什麽反應了,手持木勺便大口大口的往嘴裏扒拉。


    皇宮裏的粥,采用的食材自然都是世間頂級的。


    盡管隻是粥,但陳堪還是吃得香甜無比。


    吃到一半,陳堪覺得用勺子不過癮,幹脆直接抬起比他的頭還要大些的鍋直接往嘴裏倒。


    陳堪是武將,武將嘛,吃飯粗獷一些也很合理。


    陳堪此舉,頓時讓滿殿朝臣忍不住狂咽口水。


    主要是他吃得太香了,饒是他們已經提前吃過了,此時還是忍不住食欲大振。


    “嗝~”


    將一鍋散發著糧食的清香味的臘八粥倒進了肚子,陳堪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兩個宮人上前,一人收走了案幾之上的鍋,一人給陳堪擦嘴。


    做完這一切之後,陳堪咧嘴一笑,眼神之中閃過一抹狠厲。


    “陛下,臣吃飽了!”


    朱棣微微頷首,淡淡的說道:“既然吃飽了,那現在說說正事。”


    此言一出,朝臣們頓時豎起了耳朵。


    陳堪迴京的謎底,終於要揭曉了。


    一些人看著陳堪,如朱氏兄弟,如方孝孺,茹瑺。


    一些人看著朱棣,如蹇義,楊士奇,宋禮。


    但無一例外,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好奇之色。


    沉吟片刻,朱棣開口了:“朕威服寰宇,平滅四方,寧謐區宇,繳外君長,海表猷渠,無遠不庭,無思不服。


    而今有蘇門答臘,滿剌加蕞爾小蕃,負固南洋,不量其力,不恤其人,肆情拒命,抗衡上國,犯我海疆,


    於南洋呂宋,阻攔鄭和船隊,其性甚惡,其跡可誅。


    朕今日,欽命靖海侯陳堪,領三衛總兵銜,率觀海衛,紹興衛,扶餘衛,三衛水師一萬五千人遠赴南洋,問罪蘇門答臘,滿剌加,揚我大明天威!”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兵部尚書茹瑺更是臉色大變,急忙起身問道:“陛下,竟有此事?”


    朱高熾也是瞪大了眼睛,他真震驚的是這麽大的事情,他事先竟然沒有收到一點風聲。


    朱高煦也是滿臉驚愕。


    但驚愕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興奮。


    他急忙起身朝朱棣拱手,高聲道:“父皇,兒臣請求隨軍出征,揚我大明天威。”


    朱高煦開口了,朱高燧也急忙接過話頭:“父皇,兒臣也願為固我大明海疆出一份力,還請父皇準允孩兒隨大軍出海。”


    朝臣們很疑惑,但他們疑惑的是滿剌加,蘇門答臘這兩個國家在哪裏。


    來大明上供的諸國之中,似乎並沒有這兩個國家的名字啊。


    關鍵時候,還是兵部的官員小聲為疑惑的朝臣解惑。


    畢竟兵部每天就是和地圖打交道的。


    這兩個國家雖然遠,但大明還是有所記載的。


    而當朝臣聽見這兩個國家還在暹羅真臘等國的更南方時,臉上不由得露出古怪之色。


    什麽時候,那麽遠的地方也成了大明的海疆了?


    而且,鄭和的船隊竟然會被兩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國家困在南洋?


    這件事情聽起來有點天方夜譚啊。


    要知道鄭和的船隊之上可是有超過一萬明大明精銳,總數更是超過兩萬人。


    並且船上還攜帶了數百門洪武大炮。


    這麽強的火力都被困住了,足以說明這兩個國家不簡單,陳堪帶一萬五千人過去,能行嗎?


    或許是大明這幾年時真的富裕了,許多朝臣的反應竟然是陳堪帶這麽點人過去頂什麽用?


    而不是又要打仗勞民傷財啊。


    與前朝洪武爺一打仗朝臣就哭窮相比,永樂朝的臣子對於戰爭的態度簡直寬容得不行


    當然,這其中或許和大明從倭國源源不斷的運迴白銀,還有用本施雅裏換迴鏡鐵山鐵礦有關聯。


    因為到目前為止,大明朝沒有一場戰爭是虧錢的。


    平定安南,大明收獲了許多優良的港口,海貿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陳堪縱橫草原擄迴本施雅裏,大明得到了鏡鐵山鐵礦,兩場戰爭,都是大賺特賺的戰爭。


    和前朝洪武爺北征草原是那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情況完全不同。


    戰爭能賺錢了,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所以此時此刻,就連方孝孺這個士林領袖,都罕見的沒有出聲阻止。


    朝臣們嘈雜的聲音,還有武將請戰的聲音,吵得朱棣不厭其煩。


    他大手一揮,嗬斥道:“安靜!”


    朱棣威嚴的聲音傳出,頓時吸引了所有朝臣的目光。


    滿朝文武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朱棣自動忽略了兩個兒子請戰的聲音,看著陳堪淡淡的說道:“靖海侯,莫要讓朕失望啊。”


    陳堪站起身來,牽動身上的甲葉簌簌作響。


    朝朱棣拱手道:“臣,必不負陛下厚望!”


    朱棣臉上露出滿意之色,道:“三衛將士已在劉家港集結,你的告身與兵符,朕待會兒派人一並送去給你,你且去!”


    “臣,領旨!”


    陳堪再度朝朱棣拱手一禮,未曾去看滿朝文武的表現,轉身大步離開了奉天大殿。


    看著陳堪的背影,朝臣們表情各不相同。


    陳堪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朱棣給他的優待,是滿朝文武不曾有過的。


    短短的一鍋粥的時間,讓他們看明白了,或許很長的一段時間,這個年輕的侯爺都將在大明朝堂之上享有無與倫比的地位。


    帝王朱棣器重他,太子朱高熾敬重他,皇太孫朱瞻基崇拜他。


    這是何等的恩寵?


    陳堪走到大殿門口,從番子手中接過頭盔,走到洪武門,從大漢將軍手中接過佩劍。


    洪武門外,兩百甲士肅然而立。


    陳堪翻身上馬,大笑道:“諸君,且隨本侯蕩平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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